见封景深这样,杨宴修实在不愿意再继续隐瞒下去,如实告诉了他:
“还活着,好得很。”
封景深像是终于松了口气一般,缓缓地闭上眼睛。
有杨婉清在,他一直在装睡,在知道真相后,他已经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那女人,直到现在,他还在考虑和这个女人的关系何去何从。
毕竟,没有救命之恩的束缚在,关系的本质就发生了改变。
“我倒是很好奇,你是从什么时候发现苏晚没有死的?”
杨宴修回想着封景深在事发当晚对他的提醒,要他注意提防赵函这件事,就像一个预言一样神准。
这么看,封景深倒像一个在幕后指挥一切的预言家了,要不是他的提醒,他可能不会提前赶到现场,蹲守在海边将人打捞起来。
封景深舒了口气,缓缓道:“在你欺瞒大家苏晚已经死了却把她藏起来的最开始,我就知道了你在骗人,之所以没有揭穿你,是因为我也认为这是保护她的一个好办法,而昨晚,你确实太草率了,竟然低估了赵函的实力。”
杨宴修有些懊恼。
昨晚上直接就把苏淮带走,确实是太草率,让苏晚遭了这罪,他确实也有责任。
杨宴修的目光落在封景深受伤的胳膊上,想到他为了引走鲨鱼不惜自残,差点废了整条胳膊,不由地心生几分敬佩。
只是他的这些牺牲苏晚是毫不知情的,她甚至都忘记了苏淮,对封景深更是视作敌人一样的存在。
“你为了救苏晚,用这种方式自残,万一人救不回来,你却残了,岂不是很亏?”
“人怎么能控制得了下意识做出的反应。”封景深淡然回道。“再说了,这是我欠她的。”
那女人平常脸上长个小痘痘都紧张得不得了,现在身体上多了个子弹留下的疤痕,她该多难过。
他往自己的手臂上开一枪,就算还了她的,两个人要丑就一起丑吧。
杨宴修朝封景深做了一个佩服的手势,带着玩味的笑:“怎么,你该不会想和她重绪前缘吧?”
封景深没有说话,低垂着眸子,眼底满是沮丧和落寞。
在经历了这么多事情后,他们还能回到以前吗?
似乎,这可能性很低很低。
杨宴修见封景深不说话,心里也能猜到一些。
如果苏晚没有失忆,她还记得自己和封景深还有孩子的事情,依照她的性子,也不可能和封景深继续了。
男人确认了这个事情后,便说起了另外一件事情。
“我觉得,既然苏晚选择了新的生活,那你也要学着向前走,毕竟,你和我妹妹已经结婚了,更重要的,你们还有一个女儿。”
封景深不悦地皱了皱眉:“你的妹妹,是个诈骗犯。”
杨宴修有些不爽:“你这是怎么说话的,好歹她也是你的太太,你们封家明媒正娶娶回家的女人,怎么能仅仅一个无心之失就这样评判她?”
“我不和她离婚,已经是最大的宽容了。”封景深实话实说,“如果不是因为对集团的利益有影响,我会现在就和她离婚,我本来就不爱她,这是一直都没有改变过的事实,你知道的。”
杨宴修无奈,确实,封景深这一点是很坚定,渣也渣得明明白白,光明坦荡,是妹妹要上杆子地倒贴,甚至还瞒着所有人编造了谎言。
他现在十分担心,这样苟延残喘的婚姻,究竟还能维持到多久,他那个执迷不悟的妹妹要伤心到何种程度才会死心。
“但是封景深,你们的女儿呢,她还这么小,苏淮已经吃了那么多苦头了,你想要你的女儿也承受同样的苦难吗?孩子是无辜的,你给了苏淮继承人的资格,那么对你的女儿,就该给她应有的父爱。”
“我自己的孩子,当然知道宠爱。”封景深斜睨了一眼杨宴修,“不用你废话。”
杨宴修适可而止。
封景深坐起身子,低头看着自己渗了血水的白色绷带,忽然低沉开口:
“苏晚她现在是什么情况,杨宴修,你别在我这里故作神秘,说吧,你准备让她下一步怎么走?”
“下一步,可不是我要她走,是她自己的决心和选择,凭着努力拿到了出国留学的资格,她似乎不记得苏淮了,我不知道是暂时还是永久的,但是我现在不会和她讲这些,她受伤不轻,不适合思虑太多。”
封景深安静听着,但还没有听够,他想知道更多。
“咱们国家是容不下她了,她还想着出国?”
“换个环境,换种人生。”杨宴修没有看到封景深脸上的不舍,继续调侃道:“再说,留在这里,万一被你那神通广大的后母知道了,事情岂不是更加复杂?”
封景深抬手,在柜子上摸了摸,他想抽烟,但没有火,最后作罢,顿了顿,他继续问道:“还有一件事。”
“什么?”
“她肚子里的孩子,现在怎么样?是不是早就被她打了?”
说到这个话题,杨宴修的神情变得凝重。
“那女人坚持要把孩子生下来,结果孩子不幸夭折在了手术台上,她为此得了抑郁和妄想症,也是痛苦了好久才走了出来。你想象不到她有多坚强,竟然可以一边学习一边承受精神疾病的折磨,最后慢慢走出来。”
经过了这么多事情,就连杨宴修都佩服苏晚身上的韧劲和生命力。
封景深听罢,心里越发地烦躁,他想到苏晚的那些经历,仿佛自己也在经历,但他甚至不敢继续想下来,因为太痛苦了。
怪不得她恨他。
封景深的神色落入杨宴修的眼里,他此刻的内心有些复杂,从内心的深处忽然生出一种轻松感。
“缘分这种事情,说断就断了,我觉得这对你和苏晚来说,都是一件好事,因为毕竟,她跟着你时,确实不开心,你现在是有妇之夫,如果再有纠缠,对我妹妹也很不公平。”
杨宴修又补充:“受伤害最大的,还是两个孩子,如果你对苏晚还有愧疚感,那就加倍补偿在孩子的身上吧,而苏晚,她会遇到更适合她的人的。”
封景深挑眉:“更适合她的人?”
“对,你们之间,根本不可能了,你该认清这个现实的。”
封景深沉默不语,他的视线转向窗外,有阳光照射过来,他笼罩在光中,身影显得格外落寞。
杨宴修见此情景,也不适合说太多,便悄然离开。
*
时间过得很快,时间走到一个月后,苏晚的身体恢复得很好,出国日期近在眼前。
她独自一人拖着行李到了机场,杨宴修不放心,也一起跟来了。
“国内的事情你不用担心,你的母亲我会帮你安顿好,另外,你的精神类的药物还是要继续吃着,我担心你去了那边处理的事情多,压力大了很容易引起焦虑。”
杨宴修千万次嘱托着:“给你买了个新手机,里面有我的全部联系方式,还有,我会不定期地飞去你那个城市,因为我在那边有个项目,今年重点跟进,所以你不用害怕,过两天我也就过去了。”
苏晚诧异:“你也要去?是常住吗?”
“有可能。”
“那还不错,有你在,我会很好的地适应新环境的。”
“对,所以你先住学校的宿舍,等我过去,给你换个又大又安静的环境。”
苏晚转了转眼珠:“那你会收我房租吗?毕竟,我现在很穷很穷。”
“当然要收,你可以周末用打扫卫生和给我做饭做抵消。”
苏晚努努嘴:“果然是资本家啊,这么会算。”
杨宴修被逗得哈哈笑,苏晚透过他的肩膀,视线看向更远,在人群中,她捕捉到了一双眼睛。
恍神间,她好像看到了封景深。
苏晚的心猛然加速跳动起来,目光晃动,追随那身影,却被拥挤的人群遮挡住了视线。
杨宴修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怎么了?”
“没事,我看错了。”苏晚收回视线,看了眼时间,该登机了,“我不能再耽误时间了,先走了。”
苏晚朝杨宴修挥了挥手,小跑到登机口前排队,她走在队伍后面,往后回头扫了眼人群,什么都没有看到。
回过神,她跟着排队的人往廊桥里走,进了飞机。
机场外,隔着铁网,飞机坪里一架架起飞,划过两个男人的头顶,飞向不同的方向。
封景深嘴里叼了支眼,眯着眼睛看着飞机,心思深沉。
“她刚才好像看见你了。”杨宴修也点燃一支烟,仰头看着头顶上划过的飞机,“你今天其实,不应该来。”
封景深不耐烦:“少他妈管我。”
杨宴修耸了耸肩,已经感受到了男人烦躁的情绪,不敢开口多说话。
两个人安静地站了好久,也不知道再看什么,互相谁也不说话,直到过了许久,才往不同的方向走开,上了各自的豪车。
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封景深出差各个国家,忙碌在自己的事业中,这是苏晚在新闻里看到的。
她没有想到,自己随手买的杂志,当地的财经新闻,竟然还会时不时出现封景深的消息。
她到了加国的第二个星期,就搬到了杨宴修的大别墅里,男人不常住,苏晚也只是在周末时过来,打扫下卫生,为杨宴修看看家。
有次浴室里的淋浴坏了,苏晚裹着浴巾出来,杨宴修进去修理,被淋湿了一身,出来时苏晚叫他脱了上衣去换干净的。
两个人都像个落汤鸡,还在互相嘲讽着对方。
从外面走进来一个男人,他看了眼两人,转身就走了,苏晚反应了一下,脑海里浮现出一张熟悉的脸。
她很确认,那是封景深。
下意识地,她抓紧裹着的浴巾跑了出去,隔着一条马路,她看到封景深上了一辆迈巴赫,迅速地开走了。
她呆愣在马路这边,光着脚,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心里有些空落落的。
杨宴修追出来,问她怎么了,她回过神来,说抓贼,转身就回了别墅。
自那之后,苏晚就再也没有见过封景深,只是男人依旧忙碌着,与之前不同的是,时不时会传一些绯闻,什么夫妻感情不合,封景深携大学生,名模之类的女性一起参加宴会之类的活动。
短短半年,那个男人形象大变,硬是凭着花边新闻把自己塑造成了花花公子,风流成性的角色。
有人说,封总其实是受了情伤,传闻里总是少不了苏晚的身影,只是封景深都随之发酵传播,从来没有管过那些言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