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晚站在现场,眼下就是倒在血泊中的柳依依。
她的内心不由地生出一阵悲哀。
女人何必为难女人,柳依依不过是动了一时的贪念,高攀了自己超过能力的阶层,她受到反噬是应该的,但并至于丢了命。
柳依依的死,是人祸,凶手想利用她这个棋子达成她的罪恶。
“等警方到了,调查清楚后把柳依依厚葬,给家属赔偿一笔安置费。”
苏晚对身边的甲方项目负责人吩咐。
负责人有些犹豫:“还是等封总过来再说吧。”
“她说的就是我的想法,按照她说的去做,立即让公关部召开媒体会,把这件事的危机风险降到最低,家属的封口费给到位,钱不是问题,我要保证公司利益最大话。”
沉稳的声音响起,封景深从混乱的人群中开道而来,与苏晚并肩站在了一起。
“这里有我,你先回去。”封景深垂眼看着地上的血水,抬手往后推了推苏晚,“去接孩子。”
苏晚被迫往后退了几步,目光从柳依依的惨状收回,抬首看向封景深。
她在这个男人的脸上看不出丝毫的情绪,淡漠绝情到令人害怕,他攀爬到金字塔尖上,踩着多少这样的血肉上来的,或许这样的场面对他来说根本无所谓。
男人侧眸,发现苏晚还在,英挺的俊眉微微拧起:“走。”
“封总,柳依依的死因请您调查清楚,不要放过任何一个可疑的线索,公司的利益固然排第一,但公道自在人心,社会公众需要看到一个最正义的结果。”
说完这些,苏晚转身从人群撤走了。
她不知道这一次封景深会不会存有私心,再一次纵容作恶之人,如果会的话,那他对这个男人会很失望的……
苏晚走出工地,谢沉开着一辆保姆车在一边等着了,见她过来,立即从车上下来,大步走到苏晚的面前。
谢沉穿着一身笔挺的西装,跟在封景深身边有小十年了,也清楚地见证了苏晚和封景深之间的是怎样一路走来的。
他察觉到了苏晚脸上的怅然,抬眼看了眼不远处的命案现场,不由地长叹一口气。
“今晚封总有的忙了。少夫人,跟我上车吧,这里你不用担心,孩子们才是你的重心。”
苏晚一直没有回头看,也没有回应谢沉的话,径过去打开车门。
“少夫人,请等一下。”
谢沉走过来,叫住了苏晚。
苏晚的视线落在谢沉的脸上,有些困惑地打量他。
“你的鞋上有东西,别让孩子们看见了。”
谢沉说着,伸手从车里拿出一包湿巾,抽出一张蹲在了苏晚的身下,用湿巾擦拭着她漆皮高跟鞋上的血迹。
苏晚定神,看着谢沉为自己擦干净鞋,对他轻声道谢:“谢谢你提醒。”
“没事儿,我就是希望你不要因为这件事产生了阴影,也别对封总有什么偏见,柳依依,她是死的挺惨的,但她自杀跳楼这事儿,真和封总没有关系。”
苏晚扯了扯唇角,确实没有什么关系,但倘若封景深决定先维护集团的利益,将这件事大事化了,那不就等于给真正的凶手递了把刀?
“好了,不说这些了,去接孩子吧。”
苏晚上了车,透过车窗看过去,站在人群中的封景深格外亮眼,他冷静沉稳,如一座山一般屹立在危机之中,有条不紊地指挥命案现场。
收回视线,苏晚的深情冷凝,她想自己的担心似乎多虑了,她马上就要见到孩子们了,不能把严肃的情绪传染给他们。
身为孩子的父母,她应该和封景深站在一起,理解他也有难处和压力。
苏晚就这样想了一路,汽车停在了宝儿的幼儿园门口。
她从车上下来,手上拎着提前准备好的甜点,站在一边朝宝儿招了招手。
周围家长们的目光都被她吸引过来,能在这里上学的家庭不是当官的就是世家富商,再不济也是明星大腕,纵使是阅人无数的他们,见到苏晚这样的女人,也忍不住多瞧她几眼。
从校园里走出来的宝儿一眼就看见了自己的漂亮妈咪,脸上洋溢起幸福的笑容,屁颠屁颠地跑了过来,一猛子撞进了苏晚的怀抱里。
苏晚稳了稳脚,弯腰抱起了宝儿,小家伙沉了不少,她抱起来都有些费力了。
“妈咪,这是给宝儿买的蛋糕吗?”
“是呀,等下我们一起接哥哥,宝儿和哥哥一起吃好不好?”
“好耶,那我们以后天天都接哥哥回家吧,每次哥哥去上学宝儿都好想哥哥哦。”
“当然可以呀,只是有时候妈咪和你爹地都忙的话,哥哥可能就要住学校了。”
苏晚一边和宝儿说着,一边抱着宝儿上了商务车。
宝儿坐在她习惯的位置,一边是哥哥,一边是妈咪,斜前方的位置是封景深。
小家伙歪着脑袋问:“爹地怎么没有和妈咪一起来呢?”
“你爹地忙,咱们先回家吃。”苏晚捏宝儿的小手手,怎么都稀罕不够,“告诉妈咪,今天在幼儿园过得开心吗?”
宝儿吃着一块蛋糕,嘴边上挂着奶油:“开心的呦,宝儿今天哦,还拿了小红花了哦,因为……”
小家伙天真无邪,兴致勃勃地告诉苏晚今天发生了什么,开心的不开心的,全部都讲给苏晚听。
苏晚也认真倾听着,不错过宝儿的每一个分享。
不多时,汽车开到了苏淮的学校门口,小少年站在门口,双肩包斜斜地挂在肩膀上,一张和封景深七八分相似的脸上透着散漫和桀骜。
宝儿打开车窗,探出身子,开心地挥挥小手:“哥哥,我和妈咪来接你回家了哦,快点上车哦。”
苏淮压了压脑袋上的鸭舌帽,抬步走了过来,小少年脸上带着几分忧郁,苏晚看着心里隐隐的疼。
她一定给了这孩子太多次的失望了吧,她想弥补点什么,走过去一把抱住了苏淮。
苏淮的身子顿时僵住了,片刻后,抬手抱住了苏晚。
“怎么了?”
“妈咪的工作遇到点不顺利,你爹地在处理了。苏淮,妈咪好想你。”
听到苏晚的称呼,小少年的眼睛燃起点点光亮,这样温暖的拥抱,是他期待许久的渴望。
“很棘手吗?不过有爹地在,会处理好的。”
“但愿如此吧,苏淮,妈咪是不是比以前勇敢多啦,妈咪今天遇到的事情很吓人,但是一滴眼泪都没有掉哦。”
那样血腥残忍的场面,她竟然还能镇定自若地指挥,苏晚真的很佩服自己。
“以前?”苏淮挑眉,“你是说?”
“就是小时候的苏淮和妈咪一起生活的时候啊。”苏晚捧着小少年的脸,温柔地笑笑,“妈咪虽然都忘记了,但妈咪很想知道妈咪和苏淮以前的事情呢,苏淮,妈咪错过了你的太多了。”
苏晚说到这里,眼眶就酸了,有种想哭的冲动。
“你很勇敢的,你一直都很棒。”苏淮抬手,捂住苏晚的眼睛,“以前的妈咪,从来都不会哭。”
小少年的心里很激动,神宇间的悦色显而易见。
“你别哭,我不怪你。”
苏晚吸了吸鼻子:“好了我们上车说,别让妹妹等太久。”
苏淮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苏晚,眸子的光灿若星河,他难以表达内心的开心,只是握住她的手,和她一起上了车。
“哥哥,快来吃蛋糕哦,妈咪买的蛋糕真的好好吃哦,是宝儿吃过最甜的蛋糕啦。”
苏淮刚坐下,宝儿就往他的嘴里塞了一块蛋糕。
“怎么样哦,好吃不呀。”宝儿的小脸凑到苏淮面前,一脸期待地问。
苏淮点头:“嗯,不错。”
“哈哈。”宝儿拍手,又拿起一块吃了起来。
苏晚看着自己的两个宝贝,满心满眼的欢欣喜悦。
“谢沉,回家吧。”
苏晚吩咐司机开车,抽空拿出手机看了看,工地命案的新闻已经被各大新闻软件置顶推送了。
因为事关一条生命,封氏集团已经开了记者会,会全力配合警方做配合,媒体们的报道很含蓄,但字里行间有暗示,这不是一起普通的自杀案件,有谋杀的嫌疑。
苏晚放下手机,想暂时从这件事情抽离,她现在的角色是母亲,应该好好陪伴孩子们。
等回到金海岸,苏晚和孩子们吃了晚餐,哄睡了宝儿,苏晚本想和苏淮好好谈谈,但出了这种事,她也没有什么心情了。
苏淮已经感受到了苏晚的心神不宁,让厨房给苏晚准备了一杯热牛奶,送到了苏晚的手边。
“我看新闻了,妈咪,这件事和你有什么关系吗?”
“当然有关系了,这是在妈咪负责的项目出的事情,妈咪担心。”
“可是有爹地在,没有什么好担心的。”苏淮耸耸肩,一脸的无所谓,“这种事情不止发生一次了,爹地处理起来游刃有余。能用钱解决,算不上问题。”
苏晚对儿子的反应感到诧异,转而想想又觉得他是被封景深当做继承人来培养的,自然会站在封景深的那个位置上思考问题。
可是她内心真正担心的是什么呢?
不仅仅是那项目是她的职业生涯的第一步,还有自己的执念。
她要杨婉清受到惩罚,她经历过不公平,所以同样的事情再发生一次,她时如此的愤愤不平。
“苏淮,妈咪知道你现在需要站在继承人的角度去思考问题,但是,妈咪还是觉得有时候这太绝情了,这是人命关天的大事,怎么能用金钱去考量。”
“不用钱还能用什么呢妈咪?你不要有妇人之仁。”苏淮抬了抬牛奶杯子,
“妈咪,快把牛奶喝了,今后有我和爹地会保护你,你不用去思考那些不美好的事情。”
苏晚努努嘴,抬起杯子喝了口牛奶。
“好了儿子,时间不早了,你快去睡觉吧,妈咪还想再等等你爹地。”
“妈咪真的好关心爹地哦。”苏淮唇角扬起,“妈咪,你其实是爱爹地的吧。”
“别胡说。”苏晚否认,“妈咪和爹地之间不是你想象的那样,你快去睡。”
苏淮感到扫兴,看来爹地还没有彻底把妈咪收服啊。
“好吧,那我去睡了。”
苏淮回了自己的房间,苏晚下楼去了客厅,今天无论多晚,她都要等到封景深,然后问个清楚。
一直到了很晚,苏晚在沙发上睡着了,封景深披星戴月地回来,看到在沙发上蜷缩着睡觉的女人,心里觉得很温暖。
男人脱下皮手套连同身上的风衣一起递给佣人,漫不经心问着:“她吃饭了么?”
“少夫人陪着孩子们吃的,吃得不多,就喝了一点汤。”
“这里没有你的事了。”
男人挥挥手,走到了沙发边,垂眸看着苏晚,可能是他身上带来的寒气没有消散,让苏晚的身子蜷缩得更紧了。
“傻子。”男人沉声道,俯身将苏晚抱起来。
苏晚在男人的怀抱里倏地醒了过来,睁开眼睛看清楚了他冷峻深邃的面容,瞬间就清醒了。
“你回来了。”
封景深抱着人径直往卧室走:“以后除了出差外地,无论多晚我都会回家。”
苏晚的手轻轻柔柔地拍了拍封景深的肩膀:“那件事情怎么样了?”
“柳依依的身体里检测出一种类似于控制精神的安眠药物,警方断定是一起谋杀案。”
苏晚一个激灵,果然如她所想的那样,一定有人在背后捣鬼。
“我怀疑是杨婉清。”苏晚果断说,“你信不信?”
男人垂眸看着她,淡声:“证据。”
“柳依依跳楼这件事乔雨落提前知道了,并且告诉我了,她听命于杨婉清,那说明杨婉清的嫌疑最大。”
男人云淡风轻地摇了摇头:“苏晚,断案只讲证据,不靠猜测。”
苏晚从床上坐起来,“我知道,但我就是怀疑杨婉清,我就问你,你查不查她?”
“我会配合警方调查。”
“如果查出是杨婉清,那你会不会再次包庇她?”
封景深盯着苏晚的眼睛,眼底满是深意。
“为什么一定是她?”
苏晚有些泄气,冷冷笑了:“所以,你的心里还是认定她是清白的。”
是了,那可是陪伴了他四年的女人,他怎么都会心软的。
男人冷了脸:“苏晚,不要无理取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