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尹只判了黄海赔钱，已经算是仁至义尽。
黄海本来还想据理力争，就那么半个后院子根本不值得一千两银子。
可周围的衙役却更多是向着夏千帆的。
“我劝你还是早早拿钱了事。”
“我们大人已经轻饶了你，你再不识时务，闹到大人跟前去，就连你上头的，也不见得保得住你。京城纵火的罪名，你总不想背上吧。”
几个衙役三言两语下来。
黄海已经汗如雨下，只能拿钱了事。
一千两银子，几乎是要走他手里所有的现钱。
本还缺了几两银子，夏千帆却没有要，而是径直从他身边擦肩而过，只留下一句。
“我知道你也不是幕后黑手，但你回去告诉你家大当家的，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这酒楼，势必要在京城里站稳脚跟，谁都无法阻挡。”
“……”
黄海见他眼里对自己并无半点恨意和怒意，本人却慌乱的摸了摸口袋，踉跄着往外跑去。
钱没了。
混混的事情好歹是办成了一半！
他跌跌撞撞的跑回杨帆的八方酒楼，见里面已经来了几个客人，笑逐颜开，赶紧跑到楼顶找杨帆。
“五爷！事情总算办成了一半，我好歹让他们几天都没法营业！”
杨帆闻言，平静的扭过头去，房间里的几个下属却将冲过来的黄海拦下来。
黄海不解：“我事情办成了一半，你们拦着我跟五爷说话干嘛！”
杨帆冷眼：“办成？你可知道你麻烦了府尹，我背后又要赔上多少银子！”
“可那不都是为了打压万里楼么！”
“我是让你做事！你竟然让我破财，还要口口声声的说为我做事？”
杨帆冷笑连连，砸碎了手里的杯盏，目光冰冷的看着他，一字一顿的继续说，“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我还要你这样的下属做什么……如意酒楼你也不用管了，以后，你我恩断义绝。”
恩断义绝？
两日没睡觉的黄海只觉得一口气没上来。
他辛苦努力帮五爷办事！
辛苦经营如意酒楼这么多年！
甚至，他心里明明有点对夏千帆才华的感慨，却也因为商业竞争，不得不好几次对他下手！
到头来，在杨帆的眼里，竟然什么是都不是！
他一阵晕眩，面上却假装镇定，扶住墙边的柜子：“好。这么多年我也多亏了五爷的鼎力相助，如意酒楼我不要了，我只求五爷能顾念这么多年的情谊。
把我投入如意酒楼的钱折算一两成给我，好歹让我走的体面！”
“敢跟五爷谈条件，你真是找死！”
几个下属齐齐围了上来。
人高马大的人拦着他，如同铜墙铁壁，化作阴影将他笼罩其中，压迫感十足。
黄海不由得踉跄了一步，心生怯意。
可杨帆却突然掀开人群，来到黄海的面前，看着他这样一副懦弱的样子，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扔了点碎银子给他。
“就当是你这些年的辛苦费。”
“这才一两多银子，你……”
“你只配这个价。”
杨帆的手，如重千钧的压在黄海的肩头。
黄海喉头滚动，唯恐那双手直接要了自己的命，屏气凝神，不敢继续讨价还价。
他只想逃。
想带着妻儿离开这趟浑水！
五爷根本没把他当人！
他转身离开，走出门槛的一瞬间，杨帆的笑声却在背后响起来。
“忘记跟你说了。”
“什么？”黄海颤颤巍巍的回过头。
“你们的妻儿大概是回不来了。”
“什……”
“要怪，就怪你办事不利，白白叫她们为你丢了性命！”
杨帆得意的大笑，好像解决掉的不是曾经下属的妻儿，而是仇敌。
他猖狂大笑：“黄海啊黄海，当年你为了娶妻生子才投靠我，而今离了我，自然也该孤苦无依……你离了我，只能当条狗！你哪里配有妻儿，有那幸福的日子！”
话音落下。
黄海的耳边只能听见杨帆的猖狂大笑，脑子里嗡鸣一声。
他想起和妻子大婚的那一日，约定好要给娘子最好的，让她日后不再劳碌不再贫穷。
他想起儿子出生的那一日。
想起儿子啼哭的第一声。
想起儿子亲切叫他爹爹的第一声。
过去和现在都缠杂在一起，最终都只化作怒火，直冲天灵盖。
黄海的眼睛里瞬间布满血丝，想到妻儿不知道被扔到哪里死去，他几乎嘶吼出声：“我杀了你！杨帆！”
他怒从中来，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抽出本来给娘子准备的簪子，径直的朝着杨帆的脖子刺过去。
杨帆的笑戛然而止，动作却快，轻而易举的躲开。
簪子落地。
黄海也跟着跌落在地，看着簪子上的红梅，像是看见了妻子的笑颜，整个人挣扎起来，嚎哭不停：“我杀了你！我要杀了你们所有人！”
可他回过头。
杨帆已经被无数个下属包裹的密不透风。
他轻而易举的从黄海的视野里离开，向楼下走过去，只吩咐：“别打死了，让他还剩一口气，继续在京城里做条流浪狗，过回他之前的日子。”
“是！”
几个下属砰的一声将门关上，摩拳擦掌。
黄海尖叫着，在拳头的大雨里喊着：“杨帆，你不得好死！”
杨帆自顾自的下了楼，热情的迎接客人。
好像他没有杀人。
也没有毁了谁的人生一样。
傍晚时分。
天色比平日要早早的黑下来。
杨帆的脸都被打肿，整个人没骨头一样被扔出后门。
打手朝他啐了一口：“没有五爷，你什么都不是！五爷只杀了你的妻儿，好歹留了你一条命，还给了一两银子呢，怎么这么不识抬举！”
“既然他连钱和命都不要了，那兄弟们就帮你用了。”
其中一个打手，给他来了一耳光，顺势将杨帆给他的一两银子都拿走。
黄海怔怔的看着天空。
乌云密布。
眼瞧着就要下雨。
他躺在冷冰冰的地上，不知道多少个人从他身边指指点点的经过，一直到第一滴雨落在脸上，他才恍然从地上爬起来。
疼。
钻心的疼。
他蜷缩起来，在墙角处无声的嚎啕大哭起来。
“娘子……是我对不起你……都是我的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