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娘在家专心刺绣，夏清宁便乖乖地躺在篮子里，晒着晨光，一双乌亮的眼睛细细地从琴娘的针脚下掠过，见那缥缈的蓬莱雾气升腾而起，看得出神。
夏千帆在外瞥见，不禁失笑。
女儿顽皮，心里话总是滔滔不绝。
可遇到她喜欢的事儿，便静若处子，唯有一双眼里迸发出好奇的光，探寻这世界。
夏文曜问：“今日要抱着妹妹一起去吗？”
“不了。”
既然女儿喜欢看娘亲刺绣。
夏千帆这个做爹的，自然不会随意打扰。
他带着家里的三个孩子一起上街，街市上每日里都是吆喝声满满，吃喝也多。
他卖着东西，有过来买卤味的妇人忍不住说。
“哎哟，老板你家这几个孩子怎么养得这样瘦，还有个这么小个子的男孩子。”
“就是呀，细胳膊细腿的，还比不上我家下地的姑娘呢。”
几个妇人只是多嘴了几句。
在外，雪沁还是男孩子的打扮。
照理说，这个年纪的女孩子生得比男孩子要高大些，但雪沁却是娇娇小小的，不知道是以前吃过苦，还是家里教养管得严，需得娇小些。
可夏千帆听在耳朵里，还是忍不住多看了雪沁一眼。
雪沁喃喃：“每天都有吃饭的。”
只是吃得不多。
夏文翰凑过去：“吃得不多也算吃。不过你和哥哥一般大，的确是太瘦了，平时你也不怎么吃肉，这样会生病的呀。”
旁边的夏文曜听见，当即从腰间的荷包里拿出自己的零花钱来。
他们每日跟着爹爹摆摊，能拿三文的零花钱。
夏文曜攒了不少：“文翰刚才不是想吃路边摊的肉包子么，我去买几个来。”
“谢谢哥！”
夏文翰露出个灿烂的笑容来。
夏千帆也没拦着，还多给了夏文曜几文钱，算是奖励他如此懂事。
唯有雪沁瞧着他挤进人群的背影，抿了抿嘴，指尖拧着衣角，眼里情绪复杂。
夏文曜走到街口的时候，肉铺已经卖完东西打包回去。
他只好拐了个弯，往从未去过的街市另一边找肉包铺，可这一走，他竟然听见人群里传来一声吆喝。
“又香又好吃的卤味！比街头那家的便宜！”
街头？
那不就是爹爹平日占的位置吗？
夏文曜循着声音过去，果然看见有一个和自家差不多的推车摊子，香味四溢，面前围满了买卤味的人，那老板拿钱到手软，笑得合不拢嘴。
夏文曜将面容和铺子的位置记下，转身继续去找肉包铺子。
一路过去，竟然看见好几家买卤猪下水的摊子。
他匆匆买了四个肉包回去，边将那些摊子的事情告诉夏千帆。
“爹！他们根本是照葫芦画瓢，想跟我们抢生意！”
夏千帆也小小震惊了一下，没想到京城摊贩的手都这么快，他才没卖上几日，那群人就学了个七成相似。
不过……
“无妨，好东西不愁卖的。”
他里面的卤料可是听了女儿的话，到药铺里买的桂皮八角，甚至还有些小茴香之类的。
而且，这几日他一直在调整葱姜蒜的比例，争取做到去腥味却不让葱姜蒜味，盖过猪下水原本的肉味和腥膻味，还加了些许辣椒。
再加上，今日他们多了些花菜莲藕，来买的人也有不少。
夏千帆负手而立，笑道：“做生意，有本事的人赚钱。他们若真的本事高过我，我也认了。”
生意生意，也不过是一场比试。
赢得起。
也要输得起。
人群之中，却有一道倩丽的身影为他的这番话而停顿，美眸轻抬，牢牢将他的脸映入眼帘，转身离开。
“小姐，您慢些。”
一个丫鬟随之跟上，隐没在人群之中。
不过因为其他摊子的争相竞争。
夏千帆今日的东西到底是卖得慢了许多，不过……夏清宁之前看中的莲藕和土豆卖得很好，倒是花菜剩下了些，应该是因为没多少人这么吃过。
夏千帆也不恼，将花菜带回去，准备炒辣椒做成菜吃。
“那些人真是……过来抢生意，害得我们都没时间吃午饭，闹到现在才能去买肉！只怕要半个时辰后才能回去吃饭了。”夏文翰跟在后面嘀嘀咕咕地抱怨。
雪沁乖巧地走在他前面，闻言轻轻拉了他一把。
“刚才不是吃了肉包么。”
“……我也没说饿呀。”夏文翰脑瓜子转得快。
两人大眼瞪小眼。
夏文曜一把将雪沁拽过来：“别听他胡诌，只当他抱怨是在放屁。”
“你怎么说这么粗的话。”夏文翰又闹腾起来。
“你们兄弟俩真有趣。”雪沁直笑，她总是分不清夏文翰说的是正事还是胡话，之前她接不上话还觉得尴尬，现在……反而已经习惯。
只是，夏文曜这次没放开雪沁的手，怕她在人群里走失。
雪沁也没多说，由着他拉着。
只有夏文翰在后面嘀嘀咕咕地说个不停。
夏千帆照旧来到了肉铺上，见屠夫起身，他将剩下的银钱拿出来：“我来拿预定的猪下水，还是照旧……”
“这，这几日的规矩变了，价格怕是不能照旧了。”
屠夫憨笑两声。
夏千帆的动作一顿：“这是何意？”
屠夫道：“最近这猪下水可是卖得红火，各家都涨价，我这每日拿钱还得替你筹备着，怎么说……也得多给点银子不是。”
红火？
夏千帆差点儿笑出声。
自己已经是高于市价的在这地方预定猪下水，不求价低，只求供应。
没想到……这屠夫倒是贪心，借着别人家的红火，来抬自己的价。
是看他好欺负么？
夏千帆冷眼而视：“既然要换价格，那之前的生意是做不成了。”
“怎么就做不成了？”屠夫一刀砸在砧板上，抱着手臂，气势汹汹，“大家都是做生意的，我想多赚点怎么了！？难道说你赚得盆满钵满，还让我去喝西北风，要脸吗！？“
屠夫声如洪钟，叫得周围人都齐刷刷地看过来，议论纷纷。
“哟，那不是卤味铺子的老板么。”
“卤味老板最近肯定是赚得盆满钵满，怎的还跟那老实的屠夫起冲突了？”
“老板赚了钱，故意压价呢吧，快去看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