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牧辞一顿, 回眸,片刻间神情严肃起来:“你才多大,不许早恋。”
沉着声, 教训的口吻。
“……早恋是什么?”宋黎轻声, 书包搂在腿上。
“是不是有男生哄骗你谈恋爱了?”盛牧辞不答, 盯住她郑重问:“自己班还是别班的?”
宋黎茫然,摇摇头:“不是,没有的。”
“宋黎。”
他一叫全名, 宋黎就望着他, 不敢说话。
盛牧辞两指捏住她软软的耳朵,轻扯了下:“成年之前不准谈恋爱,听见没有?”
宋黎睫毛又密又长,扑扇眨着, 很显无辜:“什么是谈恋爱?”
原本盛牧辞想说, 不要和男生太接近, 话前打量了会儿她,眼前的小姑娘粉雕玉琢, 扎着两股辫子,一身红粉格子的公主小洋裙, 完全就是个漂亮甜美的小萝莉。
谁知道青春期的男生会起什么坏心思。
这么想着, 盛牧辞皱了眉,犯起老父亲般的愁心,索性说:“就是不准跟男生玩儿, 最好话也别说了。”
宋黎琢磨了下,点点头。
这还差不多。盛牧辞对自己的教育成果很满意, 掌心压到她头:“以后都别收了,就说我不要。”
“嗯。”宋黎应得快。
“高兴了?”
宋黎唇边抿出浅浅的笑痕,举高手里的巧克力:“哥哥,这个要怎么办?”
“扔了。”他言简意赅。
宋黎心疼地瞧着精致的铁盒,犹豫着:“老师说不能浪费。”
“不是你自个儿嘴馋?”
去年宋黎开始换第一颗牙齿起,盛牧辞就不给她吃甜食了,只偶尔被她撒娇着磨软了心,才给她吃那么一点。
盛牧辞果断拿走她巧克力:“换牙呢,这个太甜了,不准吃。”
说到喜欢吃甜食,宋黎自己也很委屈,明明小点的时候是他成天买各种甜的东西,养成她习惯后,说不准就不准了,哪有这样欺负人的。
宋黎眼巴巴:“哥哥,我就咬一点。”
“回家嚼泡泡糖。”他没有商量余地,说完向后靠,头偏向窗外,日落的晚风吹得他黑色短发鼓动。
宋黎:“……”
那天后,再有高中部的姐姐来送情书,宋黎都很有底气地说哥哥不许她收。
不过那些姐姐似乎都非常执着,宋黎怎么都不肯要,她们就换了个由头,说零食是给她的,宋黎一下又迟疑了。
三年级那一年,宋黎背着盛牧辞吃了不少那些姐姐给的零食。
来年仲夏,临近高考,高三生进入了备考阶段,没日没夜地勤奋苦学,都到了废寝忘食的程度。
盛牧辞那一派少爷们却依旧都不上心,每天还是吊儿郎当的,动不动缺课,该玩的玩。
但一个个的背景都很硬,没人敢念叨他们。
唯一一个有这胆子的,是宋黎。
那天放学后,许延邹渡他们买了一堆好吃的,拎到四合院给宋黎,吃过晚饭,他们在桌球室打桌球,宋黎坐旁边看动画片。
去年六月,盛牧辞托人购置了一台影碟机,当做宋黎的儿童节礼物。
为了她能看到更多动画片,其他哥哥们想尽办法搜罗光碟,有很多国外的原声带动画电影碟,当时国内都还买不到。
宋黎最喜欢的一部动画电影,是宫崎骏的《风之谷》。
京市晚春的夜,地下室颇为凉爽。
那晚,宋黎捏着一袋哥哥们买的新鲜酸梅汤,坐在影碟机前重温这部电影。
“好梦向来易醒……”影片放到这一句日语台词。
那边突然一阵尖叫欢呼,是谁进球了。
“三哥这一杆旋转球厉害啊!”
“帅啊我草!”
……
宋黎循声望过去,就见那人穿着黑色t恤,混不吝地把球杆随手扔给边上的人,拿起手边那罐汽水仰头灌,下咽时滚动的喉结很明显。
短发微乱,举手投足都是痞气,一身的坏劲儿。
宋黎瞧了好一会儿,潜意识里觉得这样盯着他不好,她敛眸咬住吸管,想了想,跳下沙发。
过去那边,扯了扯盛牧辞的衣角。
“哥哥,你们怎么不学习?要考试了。”她仰起一张小脸问。
盛牧辞垂眸去看她,是在那一个刹那,他忽然强烈地感觉到这小姑娘长高了。
从前老爱扯他裤腿,现在都能扯到他衣服了。
“小梨子,哥哥们天赋异禀,不用学习,嘿嘿……”
“闭嘴。”
邹渡话音刚落,就被盛牧辞的眼神杀到倏地噤声。
盛牧辞对上小宋黎干净童稚的眼睛,想到她正是大脑发育的好时候,老跟这群没正形的待着,会被带坏。
“都回去读书。”他决定要做个好榜样。
众人傻眼:“三哥?”“听不懂人话?”盛牧辞冷冷淡淡地扫了他们一眼。
“……”
“以后每天晚上全都给我过来背书。”他无情说完,看向挨着他腿站的宋黎,眼神温和下来:“我们小阿黎监督,好不好?”
“……”
宋黎眨巴着眼,满目单纯:“嗯,好的哥哥。”
“……”别啊妹妹。
所有人都开始掉头抹泪。
翌日起,他们还真的每晚准时出现在四合院,排着队轮流背给宋黎听。
尽管宋黎听不懂,但盛牧辞在,他们也不敢糊弄。
高考前一天,高三学生围在教室外的走廊里呐喊,美其名曰加油打气,实际就是发泄,把痛恨三年的课本撕得漫天飞。
回字形的教学楼。
盛牧辞倚在四楼走廊护栏旁,眼前是满天满地的白色碎片,纷扬如雪地飘落出去,耳边是振奋的呐喊声。
突然间,他捕捉到夹在其中的一道细微的呼唤,还以为是自己幻听,一低头,还真望见楼下跳起来朝他挥手的小女孩。
“哥哥――”
她一身粉裙子在那里,像一朵桃花被鹅毛大雪淹没。
盛牧辞立刻退开身,跑向楼道。
半分钟都不到,他就出现在了宋黎面前,带她到一楼走廊碎纸落不到的地方,蹲下去,拍掉沾在她头发和裙子上的碎片。
“这么老远,怎么自己跑过来了?”
“给你加油。”宋黎扬扬手里那一条红色头带,笑容和当时洒下的阳光一般明媚:“老师发的。”
红缎带上印着“高考必胜”四个金色大字。
盛牧辞蓦地笑出声,胸腔止不住地振动:“我又不是不回家了,急什么?”
好像也是……宋黎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
“这玩意儿干嘛的?”
宋黎把头带拉开,往他脑门比划了下:“戴额头上。”
“啧。”盛牧辞故意说:“哥哥这么帅,怎么能带这东西呢,多没面儿啊。”
没等宋黎委屈,他自己先伸出右手腕。
“戴这儿行不行?”
他的手指骨分明,清晰的筋脉似是男性的象征,和她的完全不同。
宋黎看着,点点头:“行的。”
握住他手指,拉近些,他永远都有着高于她体温的热度。宋黎把头带缠到他腕部,不太灵活地打了个蝴蝶结。
“哥哥考试加油。”宋黎奶声甜甜的。
盛牧辞还蹲着没站起来,手腕抬到眼前,晃了晃,唇边勾起括弧:“谢谢我们小阿黎。”
那是他生平头一回对人说谢谢。
高考第一天的清晨,电风扇呼呼地朝着床头吹出凉风,刺眼的光线照进雕花窗。
盛牧辞是被宋黎叫醒的。
她在床边,着急地够出手去推他,都急出了一丝哭腔:“哥哥,哥哥起床,考试要迟了。”
“……”盛牧辞想再睡会儿,耐不住宋黎一直叫。
没办法,他不慌不忙,睡眼惺忪地坐起来,抓了抓蓬乱的短发,刚睡醒嗓音沙哑:“好……起了。”
……
盛牧辞的高考成绩出人意料地高,填志愿时,填的全是京市本地的学校。
第一志愿是省本一线的军校,录取分数线很高,但他的成绩绰绰有余。
虽说许延和邹渡他们本就是家里安排要去部队的,但一听闻盛牧辞的成绩,都震惊到流泪,然后郁闷地想,都是吃喝玩乐,凭什么他们考得这么捞!
“三哥不厚道,你是不是偷偷学习了?”
面对他们的质疑,盛牧辞只有冷眼和凉凉的两个字:“傻.逼。”
暑假某个黄昏。
院子里,两人坐在藤木椅上乘凉。
宋黎抱着半只西瓜,用勺子挖着吃,口齿含糊地问:“哥哥上大学,要去很远的地方吗?”
“不远。”盛牧辞大开着腿,低头咬手里的一瓣西瓜。
“那哥哥还接我放学吗?”
盛牧辞顿了下,继续慢慢咀嚼那一口西瓜:“以后成姨接送你,在家乖乖的,想要什么就跟成姨说,哥哥寒暑假回来陪你。”
瞬息之间,西瓜像是没有甜味了。
宋黎停下挖西瓜的勺子,声音掩不住地失落:“周末也不回来吗?”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