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顿晚餐最终的受害者是主厨。
宋黎就像是忘了天黑前发生的所有事, 摸着男人虎口的牙印.心疼不已,盛牧辞搂她到怀里的时候,宋黎没有挣脱, 拉着他左手不放, 小小的身子在他臂弯里窝着。
他夹食物喂她, 她便张嘴, 安安静静的不再怄气,好似做错了事, 很是温顺。
主厨全程在吧台前切烧煮炸, 为他们服务,结束后他当面致电给那位共同的朋友, 用日语揶揄说, 这对小情侣真是把他折腾得不轻。
对面不知道说了什么, 主厨哼哼地笑, 回着电话的人,眼睛却是直直白白地看着盛牧辞:“盛桑已经被他的小女朋友迷倒了……是的,他陷入了热恋……”
盛牧辞刚夹起一只天妇罗放到宋黎盘中,闻言, 他慢悠悠撩起眼帘。
四目相视时, 主厨满眼狡黠,语气跟着浮夸起来:“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我也难以置信, 我非常怀疑这位小妹妹是妖精, 他的眼睛就没从她身上离开过。”
“……哈哈,你是对的, 终于有人能治这位狂徒了。”
盛牧辞听得笑了,由着他们调侃,举起酒杯欣然饮尽。
只有宋黎一脸懵懵的, 虽然看过不少日漫,但完全听不懂日语,见盛牧辞这表情,她狐疑地问:“他在说什么?”
“夸你呢。”盛牧辞认真地望着她。
他在吧台边闲闲倚着,薄唇翘着好看的括弧,手肘抵在桌沿,垂落的指间捏一只透明玻璃杯,能看到里面酒液的晃荡。
台面上空悬着一盏氛围灯,别有情调地静静笼罩在他们周身,光晕温温柔柔,附着他的脸庞,柔化了他硬朗利落的轮廓。
浓密睫毛下一双漆黑的长眸,映着光点,也映着她。
宋黎恍惚在他的眼神里感受到了深情,那种他绝不该有的深情,她不由放慢呼吸,几乎要醉在他这样的目光里。
那一瞬间除了迷恋,她还有不安,在内心深处隐隐浮动。
宋黎其实很清楚,杜悦童不是她和盛牧辞之间最大的阻碍,甚至她连阻碍算不上。
充其量不过是冒头膈应了她一下罢了。
真正阻扰他们的,是她和盛牧辞的云泥之别,以及她自幼对京市的阴影和偏见。
想想似乎很容易解决,不要在意就好了,这能算什么困难?可一深思,又都是不可逆的事,那么地让人无能为力。
那天上午在骨外科门诊室,周望坐诊,宋黎和其他两个住院医一起跟着旁听学习。
一直到中午近十二点,所有预约的病患才问诊完毕。
结束后,周望让那两个住院医先走,留了下宋黎,“宋宋,有件事我一直挺想问的。”
宋黎就坐在他旁边,疑惑片刻后,莞尔道:“周老师您说。”
“你毕业拿的是京市医学院证书,可以直接进京一院工作,为什么要回南宜?”周望双手交握搁在桌面,十分正经地问她。
宋黎眸光一漾,怔住。
周望观察了会儿她神情,接着道:“京一院的实力和临床经验在国内都是一流的,尤其骨科方向,是医学界当之无愧的泰斗,我相信你在那儿,会比留在这里有更好的发展。”
这个问题始料未及,宋黎捏着手指,故作轻松一笑:“周老师您不也没待在京市,而是回来南宜了吗?”
周望难得收起工作时的严肃脸,淡淡弯了下唇:“我是因为妻儿都在这边,你呢?”
她呢?
唯一的亲人都要和她决断,事实上她在南宜了无牵挂。
“我……”宋黎不知从何说起。
周望从抽屉里取出一张表格,放到桌上推至她面前:“去年我在美国进修,认识了teo老教授,你应该知道他,他在临床和科研上都有很高的造诣。”
宋黎当然知道,teo教授是医学界著名的骨科学专家,在关节科和骨肿瘤的研究上都取得了重大成就,获得过无数的世界性奖项。
可以说,医学生没人不知道他。
“teo老教授年事已高,想最后再带两个门生,目前正在物色,他的意向是中国医学生。”周望说:“前两天他有问过我,学生里是否有天资聪颖的,可以推荐来他的研究所。”
他不急不徐地说,宋黎静静听着。
周望指尖点了点她面前那张表格:“我这里有一个预选名额,只是预选,最终定谁不确定,你愿意去的话,试试吧。”
宋黎惊诧地睁大了眼。
话至此,意思已经足够明显,能得到teo教授亲自带教,全世界不超过两只手,这机会足以配得上千载难逢这个词。
周望直截了当地继续说清情况:“你的中级职称考试肯定没问题,在他的研究所跟学三年,通过考核拿到证书,回国能直接拥有副高级考试资格,他还会为你写封推荐信,三年后你无需实习,就能在京一院任职副主任。”
在美国三年……三年后去京市……宋黎捕捉到关键信息,彻底愣住,心控制不住地剧烈跳起来,久久难以言语。
周望惜才,机遇难得,不想她错过:“宋宋,说实话,你是我带过最优秀的学生,当然其他优秀的也不少,但看得出,你是个很有抱负的女孩子,所以我把这个机会给到你。”
也许是看出了她的犹豫,周望又说,医生这行能力要求很高,只是在这里年复一年地待着,她考到高级职称起码三四十岁,如果能到teo教授的研究所进修,回国后三十岁前就能评上主任医师,这对医学生来说是命运的转折。
宋黎回到南宜后就一直是由周望带教,他为人靠谱,倾囊相授,于宋黎而言也算是职业上的贵人,他将话说得语重心长,是真心在帮她铺展人生。
假如是从前,宋黎一定会当场寻借口婉拒,她并不想到京市去。
但现在,宋黎迟疑了,薄镜片后的那一双眼睛低敛着,沉浸在深深的迟疑中。
“周老师……”沉思良久,宋黎仍无法果断做出决定,她指尖掐着手心,稳住心神,轻声问:“可以给我点时间想想吗?”
“当然,关乎未来的事是要好好考虑,不过我私心希望你能尝试。”
周望说,九月前给他答复即可。
那天从门诊办公室离开后,宋黎心悸得像一座不稳的天平,左右.倾斜激烈摆动。
尽管周望给了她一个多月的考虑时间,但宋黎没有头绪,所有顾虑都在此刻转化成了纠结,她完全不知道要怎么办。
这绝对是宋黎经历过最折磨的夏天。
一面在疯狂热恋着,一面痛苦煎熬着,因为这件事她谁都没说。
当月,被称之为内娱:“就这样?也不说撒个娇什么的讨好讨好我?”
“……你想怎样?”宋黎拧着枕头的边。
刚抽过烟他的嗓子略哑,声音压低下来:“宝宝,你知道男人多少都有些特殊癖好。”
听罢,宋黎顿时噤声不语,他那语气,就是故意要引着她往不对劲的地方想。
“能看你穿白大褂吗?宋医生。”盛牧辞慢条斯理地问。
宋黎一时没懂,着了他道:“你不是看过的?”
他笑了笑,字里行间都是暧昧,轻着声:“想看你在家里穿。”
深受苏棠年这个亲闺蜜的荼毒,宋黎一下反应到他话中的深意,思维一经扩散,就联想到了日本小电影里常有医院主题这个事儿。
宋黎顷刻间烫红了脸:“盛牧辞!你是不是在想那种羞耻play!你……不要脸!禽兽!流氓!”
放声骂完,对面似乎有细碎的脚步声,不止一人,随即便听见他和谁交谈了两句。
宋黎讷讷问:“你那边,有人?”
“昂,和朋友喝个酒,”盛牧辞咬着烟,漫不经心道:“没多少,也就十几二十个吧。”
“……”
接着是他低低的笑声:“宋医生,你可以再大点儿声。”
“……”
宋黎恼羞得啪一下挂断了电话。
盛牧辞是老流氓。那晚宋黎就是怀揣着这样的想法,脸红红入睡的。
翌日清早,宋黎查完房回到办公室,就有人送来一纸信封给她。
拆开一看,居然是两张今贺演唱会的门票,还是前排视野最佳的vip坐席。
宋黎坐在工位讶异半晌,捂住嘴巴才没惊呼出声,忙不迭给盛牧辞发信息,问是不是他叫人送的。
盛牧辞回得及时,但很欠揍:【不然?你还有比我更好的哥哥?】
他总是这样欠欠的,宋黎也总是想拉黑他,不过每回一看到聊天框顶部“爱ss”的昵称,气就消了大半。
宋黎勉为其难:【是是是,你最好了】
对面的人不乐意:【啧,都让你和偶像见面了,还这么敷衍我呢?】
他一说,宋黎就心虚了:【……没敷衍你】
盛牧辞:【有个小没良心的,以前还说和我要好亏得很】
“……”
他猝不及防旧事重提,宋黎一点底气都没了,发给他一张卖萌的猫猫表情包装傻充愣。
然后甜甜地说:【和你天下第一好!】
盛牧辞似乎是在给她下套:【这么好啊?】
可惜宋黎当时没多想:【嗯!】
盛牧辞:【那能对你做点儿坏事么】
没等宋黎回过神,他又问道:【今天几点下班】
宋黎乖乖回答:【五点】
他只回了个“嗯”,再无其他。
哄完这个男人,宋黎立马把这个好消息告诉苏棠年,随后聊天框就被苏棠年的“啊啊啊”霸了屏。
苏棠年欢呼:【盛大佬yyds!!!】
两秒后,她又问:【该不会是我们仙女崽崽昨晚出卖色.相了??!】
出卖色相倒没有,就是她被调.戏了……想到昨晚和盛牧辞的通话,宋黎下意识低头去看身上的白大褂,思想莫名开始不纯洁。
宋黎耳朵一红,矢口否认:【别胡说,昨天他不在南宜】
苏棠年理所当然:【这又不影响】
宋黎:【?】
苏棠年嘿嘿两下,说:【phone sex,or,video sex】
这几个单词都懂,合在一起宋黎就不太明白了:【这是什么意思?】
苏棠年:【你甚至不愿意百度?】
就知道她不可能纯情。
两分钟后,宋黎百度回来:【苏!棠!年!】
苏棠年:【暗中观察.jpg】
苏棠年:【用双手成就梦想.jpg】
紧接着她发出疑惑:【你俩异地恋,难道这都没有过?长夜漫漫没有女朋友在身边,盛大佬不寂寞吗?】
苏棠年:【他可是手指头粉的男人,不应该呀!】
宋黎蓦地回想起那夜在餐厅,她差点儿握不住,还有最后被他的东西满手心烫到的感觉……
办公室开着冷气,宋黎却顿时热起来,她用手往脸上扇风散热,威胁苏棠年打住,不准她再聊这话题。
苏棠年讪讪岔开话:【好想知道我贺演唱会的神秘嘉宾是谁哦,据说是天花板级别的老前辈!妈的,要是真的,简直值回票价!】
宋黎没当回事。
她只是喜欢听今贺的歌,至于神秘嘉宾是谁,并不是很关心。
那天,宋黎和孟映乔同一时间下班,两人一起在外面吃过晚饭,宋黎才坐地铁回到家,在电梯里她翻着手机,琢磨天气这么热,要不要点杯奶茶喝。
琢磨着琢磨着,她不由就开始想,距离盛牧辞上一回过来已经有一周了,为什么还没动静呢?是又忙到抽不出空了吗?
电梯门叮一声,向两侧移开。
宋黎走出去,目光从手机上抬起,冷不防和男人对上了眼。
她脚步倏地一顿,怔怔盯住他,不确定是不是自己眼花了。
盛牧辞懒洋洋倚在她家门前,双臂环胸,一勾唇笑了:“门锁密码不告诉我,也不给我一把你这儿的钥匙。”
宋黎抽回神识,忽而扬起笑,跑到他面前:“你怎么突然过来了?也没跟我说。”
她仰着脸,浅琥珀色的眼睛里全是惊喜,笑盈盈地望着他,从地铁站一路走回来,她双颊的雪肌透出红晕,绑着的高马尾掉落几丝碎发,因汗湿沾在额鬓。
盛牧辞瞧了她一会儿,心想,真是大事不妙了。
几日不见,就想她得要死。
盛牧辞直起身,话没说伸手就勾住她腰,把人捞进怀里,唇压到她耳边:“做坏事来了。”
下一秒耳垂倏地被他含住,宋黎心尖一颤,差点儿发出声。
她咬住唇,推他:“你别……先进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