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 盛牧辞好哄歹哄,又是说再也不敢了,又是让她随便骂回来, 一直哄了一个多小时, 宋黎才抽抽噎噎着睡着。
也是一时情急, 话不过心, 惹哭了她。
当时盛牧辞正在机场准备登机,在她电话始终打不通的第一时间, 他就让助理订了去往纽约最近的航班。
在美国, 贺家的势力范围无处不在,于是他还及时联系到贺司屿, 请他查找女朋友下落。
谁晓得这姑娘只是酒量太浅睡着了?
明明还在南宜时他就有讲过不能喝酒, 去宴席之前也提醒了, 他能不生气么。
京市机场的贵宾候机厅。
在盛牧辞结束通话后, 助理询问他是否还要前往纽约,最近行程都很赶。
悬着的心落地,盛牧辞往沙发背一靠,望着繁复贵气的水晶吊灯, 兀自陷入沉思。
……
宋黎刚睡着, 宿舍就响起门铃声。
是伊纳过去开的门,她正在刷牙, 含着满口乳白色的泡沫, 门一开,看到一位西装革履的年轻男人。
男人外貌衣着都很端正, 用一口流利的英文问道:“打扰了,请问宋黎小姐在吗?”
见是帅哥,伊纳一双宝石蓝的眼睛直放光。
“我是贺司屿先生的私人助理, ”男人从外套内口袋取出一张名片递给她,态度一丝不苟:“烦请配合,我们需要确认宋黎小姐的安全。”
贺氏的掌权人……贺司屿?
伊纳听得倒吸口气,不小心一咽,牙膏全吞了:“她、她睡着了。”
确定宋黎无事后,男人礼貌告辞离开。
翌日,宋黎一睡醒就被伊纳堵在门口,质问她和贺司屿是何关系。
宋黎揉着蓬乱的头发,睡眼惺忪地看着她,茫然地说:“我不认识。”
这话伊纳显然不信,将昨晚贺司屿的人找上门的事说了出来,要她老实交代,是不是大佬的女人,居然隐瞒这么久。
宋黎讶异一瞬,想到昨晚盛牧辞那么着急,心里大约有了猜测:“可能是我男朋友误以为我出事了所以……他们比较熟。”
伊纳不可思议地瞪大眼,问他男朋友究竟是何方神圣。
那天上午,在teo教授的指导下,宋黎和伊纳分析完一整摞医疗数据,饿到头昏眼花。
中午走出研究院,她们准备到附近的商场吃顿好的补充能量。
伊纳在抱怨再这样学下去她起码得折寿二十年的时候,宋黎接到了盛牧辞的电话。
虽然昨晚被他凶了一句,但他都是出于担心,而且宋黎也觉得自己做得不对,毕竟事前答应过的。
于是她在电话里温温顺顺,盛牧辞问,要去做什么呢,宋黎乖乖地说,准备和伊纳一会儿去吃午饭。
盛牧辞带着不同寻常的懒意,温声说:“站那儿别走了小阿黎。”
没懂他话,宋黎发出一声疑惑。
电话那边的人突然轻笑了声:“再走就远了。”
尽管一时想不明白,但宋黎还是不由地放慢了脚步,懵懵问他是什么意思。
只听他用幽邃的嗓音,缓缓说,回头。
宋黎略怔,一下顿足,内心深处忽有千丝万缕的弦在颤动,又像是怕自己意会错。
安静三两秒,她倏地回首。
马路对面是一排红绿色地道的美式建筑,半圆形拱门前,停着一辆黑色轿车。
越过川流不息的车辆和行人,宋黎一眼和他对上目光,他双手抄兜,在车头的大灯前懒懒靠着,远远望着她笑。
那一瞬间的心情,大惊大喜。宋黎从未想过那天能在异国他乡的街头和他重逢,可他就是出现了,那么猝不及防。
她喜出望外,立刻奔向对面。
头一回觉得几十米的距离都如此遥远,宋黎奋力地奔跑过去,见他笑着张开双臂,她整个人带着冲力直撞进他怀里,被他稳稳抱住。
那时,他们已经有半年多没见了。
宋黎一刹那像只黏人的猫,脸蹭在他身前,透过衣服轻薄的面料感受着他的体温,撒娇似的叫他的名字:“盛牧辞……”
“嗯。”盛牧辞低头,吻了吻她的发。
在他怀里腻了好一会儿,宋黎才抬起头,语调软软的:“你怎么到这儿来了?”
盛牧辞看着她笑:“等你下课。”
一句话,惹得宋黎顿时红了眼,环着他腰,脸仰着:“也不和我说,白白在外面等。”
盛牧辞眸低着,将她笼在目光里。
他拨开她鬓边的碎发,细细端详自己许久未见的小女朋友,皮肤依旧莹白滑腻,好像瘦了,头发也长了些,穿着浅粉色的毛衣,他抱在怀里毛绒绒的。
“这不是昨晚惹哭你,给你赔礼道歉来了。”他玩笑着,一瞬不瞬地凝着面前的女孩子,想要好好看看她。
宋黎也是望着他,两人都突然不说话了,眼对着眼,静静地瞧着彼此。
他忽然而至,一定是临时过来的。
宋黎直觉他不能久留,轻轻开口问:“你待多久?”
“纽约的行程提前了。”盛牧辞瞧着她红润的嘴唇,很想亲一亲,但想到她还要在这里生活两年多,被相识的同学老师看见,怕这姑娘日后难为情,于是打消了念头。
他乘坐昨天那趟航班到分公司,事情处理完就得赶回京市,确实不能长时间留这里。
盛牧辞按住她的唇,指腹摩挲着:“只能再待两小时。”
闻言说不上失落,能有两小时都是恩赐了。
宋黎想了想,加上午休时间,她差不多也有两小时的空。
“嗯……”宋黎轻轻握上唇边他的手指:“你等我一下。”
宋黎给还在马路那头的伊纳打了通电话,告诉她自己不能和她吃饭了,要陪男朋友。
那天中午,盛牧辞带宋黎到餐厅,吃了她一直想尝却排不上队的惠灵顿牛排。也许只是因为他在,让宋黎感觉,那是她来到纽约后,吃到过最美味的一餐饭。
两小时也做不了什么,饭后他们走到那条欧美风情的街巷,在一大片染井吉野樱花的粉白色世界里,牵着手散步。
宋黎抿唇笑,想着,真好呀,终于和他一起看到樱花了。
他在,今天街上的情侣就多了一对。
“盛牧辞。”宋黎冷不丁出声唤他。
盛牧辞回眸,和她四目相对,她瞳仁里好似有清澈的湖水流动,在阳光下亮晶晶的。
看着他,说:“吻我吧,就现在。”
得到应允的男人就像酣睡已久的雄狮蓦地苏醒,对视短瞬,盛牧辞几乎没有犹豫,握住她胳膊,将人一把托臀抱起,往身后的长椅一坐,面对面放她到自己腿上,紧紧搂住。
盛牧辞的热息烫到她耳廓,声音再抑不住地哑了:“小阿黎,你这样,我走不了了。”
“你刚刚……不就是想亲吗?”宋黎小声,分开坐着,膝盖抵在他身侧,眼神羞涩眼里却又有笑意:“而且这里腻歪的小情侣这么多,也不差我们。”
盛牧辞凝着她,忽地笑了。
那一刻他有着猛烈的意识,喜欢上眼前的女孩子绝非偶然,也不是一时兴起,喜欢她不缺理由,只要遇见了,怎么可能对她没感觉。
盛牧辞再不迟疑,掌心扣住她后脑勺,去含她的下唇,女孩子久违的温软唤醒身体里的记忆,他毫不客气地张开唇,去寻她的舌,指尖陷在她发里,梳着抚着。
宋黎搂着他脖颈,闭着眼睛在他的亲吻间沉迷,努力跟上他吮舐的节奏。
公园里樱花落了满地,他们坐在长椅上热烈缠.绵的时候,春天的风一起,树上的花瓣悠然飘落,带出樱吹雪的景象。
那天的盛牧辞,特别像破了戒律就再难守住什么清规的僧侣,亲得深刻又用力,要把她揉进身体里似的。
走前,还压她在车前盖上亲咬好半天。
再见到伊纳时,宋黎嘴唇鲜红,是被某人吮的,他还不节制地将她的下唇咬破了个小口子。
伊纳见识多,一眼明了,直呼刺.激,一边感慨高且帅还重.欲的男朋友真是太让人着迷了,一边又笑说他都不怜香惜玉。
那天下午宋黎脸红了老久。
伊纳始终觉得小宋黎的男朋友不简单,时不时追问,原本宋黎不打算说的,不想太招摇,没承想几天后,她被盛牧辞摁在车前盖上吻的情景不知被谁拍到了。
就盛氏的名气,“盛三与小女友在曼哈顿街头热吻”的词条轻易便同时登上了微博和推特的热搜。
于是,盛牧辞的恋情终于国内外皆知了。
庆幸的是宋黎当时被压着,那几张照片没拍到她的脸,除却半知情人士伊纳,身边没人认出女方是她。
那天在宿舍,伊纳震惊到失控,在沙发疯狂摇晃宋黎的肩,呐喊,亲爱的,你果然是大佬的女人啊!
晚上和盛牧辞语音通话的时候,宋黎侧躺在被窝里,手机握在耳边,在昏暗的夜色里娇嗔:“都赖你,人那么多还要亲……”
他在那边笑:“不是你先勾的我?”
宋黎事后不认账:“……我才没有。”
刚睡醒,盛牧辞的声音哑着,无端问了句:“宝宝,困不困?”
“不困。”宋黎没察觉到他深意,自投罗网般地回答:“还能再聊会儿。”
他当时应该也还在床上躺着,沙沙的嗓音带着些暧.昧:“我想了。”
“想什么?”宋黎头枕着,下意识问。
她单纯的语气惹得盛牧辞笑了声,慢慢悠悠低着嗓,声音经由手机漫进她耳朵里:“想喘给你听。”
宋黎一秒钟恍然大悟,脸倏地红了,含羞带怯地嗫嚅着:“你……不要脸。”
“跟女朋友要什么脸?”他慢条斯理反问。
“……”
那晚,听着电话里粗.沉而性感的声音,宋黎面红耳赤,屏着息,不敢呼出一丝气。
偏偏那人还低哑着声,要她说点儿羞耻的话,宋黎脸红到双颊像是烧着两团火,拗不过他,埋在被窝里,咬着唇很小声很小声……
那之后好些天,宋黎和他煲电话粥都是细声细语,还在那夜的脸红心跳里不好意思着。
对面那人倒是满足,笑得像只狐狸。
宋黎在纽约前两年,他们稀稀疏疏的也算是见过几回面,尽管盛牧辞都待不了很长时间。
最久的一回是其中一年的圣诞,他在纽约停留了整日,陪她过完了美国的新年。
那年她的圣诞礼物是好几对价值千万的亮钻耳环,宋黎很喜欢,但真心感觉太贵重不值得。
那夜宋黎站在一棵灯光闪烁的圣诞树前,幽怨地看着他:“你怎么那么败家呢,尽乱花钱。”
盛牧辞伸手摸到她的耳洞,勾着薄唇说,这是为他打的,他得负责,可不能委屈了它们。
后来渐渐地,宋黎的耳环都堆积成了小山。
有时盛牧辞会提前告诉宋黎,他什么时候有空过来,能待多少小时,有时也可能来得很突然。比如有回他出差到华盛顿,办完事情还有空,临时起意赶去纽约,就为了见她一面。
宋黎记得那时正值纽约最冷的月份,纽约的冬天要比京市冷得多,深冬的夜,将近十二点,她接到他的电话。
他说,我在你宿舍楼下,半小时后走。
几分钟后宋黎裹着围巾跑出来。
空空如也的街区,夜空中飘着细细碎碎的雪籽,他站在一盏路灯下,周身笼在一片橘光里,一开口,呵出团团白雾,对她笑。
宋黎奔过去和他相拥,感受到他一身的寒气,忙解开围巾往他脖颈上裹,一抬眼,看见他的嘴唇都冻得有些干裂了。
只一瞬她的眼眶就濡湿了。
“就半小时还大老远地跑什么呀!”宋黎心疼地打了下他胳膊,又去握住他双手,拢到掌心想搓热,哽着声:“穿这么少,不冷吗?”
盛牧辞却不以为意地笑着,勾住宋黎的腰抱住她,冰凉的唇压到她耳畔,话说得轻描淡写:“想见你。”
“怎么还有一年半,好慢。”他将她搂得很紧,呼出的气全热在了她颈侧。
宋黎听得想哭,一眨眼,眼泪从他的领口滑了下去。
不想他受冻,哪怕只有半小时,那夜宋黎悄悄带他到宿舍,轻手轻脚地进了自己的房间。
卧室里的暖气很足,宋黎轻掩上门,回过头一根手指放到唇间,嘘声:“隔音不好,我们轻点儿。”
她扎着马尾,穿着绒绒的粉紫色厚睡衣,两边的口袋上垂着兔耳朵的图案。
说完还冲他狡黠地笑了一下。
世上肯定没有更她可爱的女孩子了。
盛牧辞想着,弯起笑,喉咙间一声嗯压低了,不由分说吻住她的唇。
他在寒夜被风吹得冰冷的唇,终于慢慢暖起来,在与她唇齿相依间有了温度。
亲着亲着他就摁她进了软被里。
时隔几月甚至半年只见一面都经历过,宋黎原以为情况不能再糟糕了。
然而到了第三年,她们接到骨肿瘤临床用药方向的科研项目,由teo教授亲自带领她们,组成小团队进行研究。
很重要,关系到她们毕业证明的等级以及各项殊荣。
因此宋黎没日没夜地在和各类数据纠缠,常常在实验室跟教授讨论一个通宵,和盛牧辞聊天的时间少之又少。
盛牧辞也和她一样。
那年盛氏有高层叛出,向对手公司泄露了许多内部机要文件,抓出来的某股东不过是替罪羊,对方手段高明,不留破绽。
虽然盛牧辞在电话里从来不报忧,但宋黎能察觉到事情的严重。
又是一年春,他们在各自繁琐的领域头疼,一面都没有见过。
唯一见的那次,是宋黎趁午休尝试着给他打电话,结果是许延接的。
许延在电话里先叫了声嫂子,然后再和她解释,三哥病了,在挂瓶呢。
那时相识几年来,宋黎第一次听说他生病,着急地问他要不要紧。
电话里,许延无奈地说:“三哥这几个月简直不要命,睡都不睡,直接住在办公室了,我们都劝他缓缓,但是他说,要在你回来前解决了公司内部的事,不然都不能好好陪你……”
那个中午,宋黎手机举在耳边,蹲在研究院的红杉树下哭得不能自已。
是在一个短短的刹那,她萌生出念头。
想要去找他。
宋黎很诚恳地向teo教授请假,她当然知道自己的旷缺会直接影响到项目进度,所以只请求了一天,teo教授深思片刻后,答应了。
当天,宋黎订了机票直飞京市。
抵达京市时,是国内的深夜。
机场里到处都有广告牌,看到应封的人形立牌时,宋黎脚步顿了一下,只两秒,她便视若无睹地快速向外走。再踏足京市,心境很特别。
那一刻宋黎感觉黑色童年的记忆都空了,满脑子只想着盛牧辞。
许延开车过来接她,带她到盛氏总部,路上告诉她老程来看过让她不用担心,走进办公室,许延指指里面:“嫂子,三哥在里间,应该睡着了,你进去吧。”
宋黎轻轻推开门,进到里面。
卧室里完全暗着,窗帘没拉,落地窗外的霓虹灯光漾进来,带出微弱的亮度。
盛牧辞没上床,而是躺在沙发上,面色病白,眉间深深皱着,显出几分虚态
宋黎走过去没有发出一点声响,慢慢在沙发边蹲下,指尖探过他额头,不是很烫了,她松口气,再轻轻摸到他的头发。
未曾见他这般模样过,就是当初车祸出院,他都是一身狂拽无畏的刚硬劲。
宋黎眼前泛起细泪,那心情很不好受,像心口被剜去一块肉,疼得厉害。
那天,宋黎感受到了过去两年,盛牧辞每回不远万里也要来见她一面的心情。
这次她也同样的,不能久留。
盛牧辞因病沉睡着,宋黎抱起床上的被子,小心掖到他身上,套间里有个小厨房,她用养生壶定了时,煮着五谷杂粮粥。
再回到沙发边,低下头轻轻啄到他的嘴角。
做完这些就要回去了,她只有一天假,十二小时的航程耽误不起。
凌晨盛牧辞醒来时,宋黎已经坐上了回纽约的飞机,从许延那儿得知她来过,他霎时惊愕,立刻打电话给宋黎。
可惜那趟航班不接受通讯,电话没通。
翌日中午,宋黎下飞机后给他回电,盛牧辞在电话里问,过来了怎么不叫醒他。
宋黎没答,只轻声问:“好些了吗?”
“没事儿,又不是大病。”他整个嗓子都是透哑的,话却说得若无其事。
宋黎坐在去研究院的地铁上,忍着眼角的湿意,再三叮嘱他要照顾好自己,不可以再这样。
盛牧辞乖乖应声,说知道了。
“我给你煮了粥,用养生壶温着,记得喝。”宋黎温声说。
他听话地回答:“好。”
之后宋黎便专心投入到科研项目,她想要尽快获得研究院的证书,尽快到京市见他。
皇天不负苦心人这句话总是有道理的,经过上百次推翻重理,原计划十月底完成的课题,在九月初就达成了学术成果。
在完成研究课题的同时,她们甚至和teo教授一起研发出了一款骨肿瘤新型预抗药物,可行性在九月底得到了专业机构的认证。
这项研究成果也获得了某世界性专业组织颁发重要奖项。
得奖的那天,师生三人喜不自胜,到最后相拥而泣。
十月初,宋黎和伊纳都拿到了项目殊荣证明和研究院盖章的证书。
这也就意味着,她们在纽约医学生命研究院漫漫三年的进修生活到此完满结束。
原本结束应在十一月份,但她们提前完成了,宋黎没和盛牧辞讲,想给他一个惊喜。
三年朝夕相处的感情,令宋黎在道别宴上,和伊纳以及teo教授依依不舍,教授和她约定将来到京市,请她带自己领略中国国粹。
在纽约度过最后一夜后,宋黎和伊纳在机场分别,伊纳抱着她说,亲爱的,祝你前途无量。
宋黎笑答,你也是。
那天,宋黎订的机票是到南宜,而不是京市,她想着,恩情不能忘,学成归来肯定是要先回去谢谢周老师的。
前两天苏棠年得知宋黎要回来了,开心到在电话里尖叫,还请了家政公司到鹿枝苑,提前把她的积灰三年的屋子打扫得干干净净。
晚上八点,宋黎抵达南宜机场,一回到这里,她恍惚想起当初离开时,盛牧辞送她走的情景,像在放映室里回忆录。
那时他在她耳边说,别回头。
后面还有半句,他们都知道,但他们都没说。
别回头,回头要哭的,哭着离开一点都不酷。
那画面仿佛就在昨天,可想想,又感觉过去了一个世纪那么长。
她终于回来了。
那天苏棠年到南宜机场接机,闺蜜两人一见面就抱在一起哭,坐到车里开始细数对方三年的变化,欢声笑语依旧,好似从没分开过。
“崽崽,明天有台风,预计晚八点登陆,你就在家待着别乱啊,听说有十六七级呢,超强台风!”苏棠年开着车,提醒她。
宋黎愣了下,望着窗外被吹得东西摇摆的树,渐渐恍然:“……难怪南宜风这么大。”
在异国太久了,都忘了先关注南宜的天气。
回到鹿枝苑,宋黎惊奇地发现,苏棠年连电视都给她接通好了。
打开电视,随便按了一台后,宋黎窝在沙发里开始看机票,想着得在台风登陆前到京市,否则航班取消了,就起码得两天后才能去了。
宋黎订了明天下午三点的航班,目前还显示正常起飞,这时,财经新闻频道传出女主持人规正的播音腔。
“一年前叛出盛氏的核心高管浮出水面……盛氏结束长达三年的内斗……”
宋黎指尖一顿,抬起眼。
窗外是猎猎作响的大风,客厅没开灯,电视机屏幕在夜色里,随着画面切换,散发着一闪一闪的亮光。
――结束长达三年的内斗。
回味着这句话,宋黎眉眼间慢慢荡漾出欢喜的笑意。
翌日,宋黎到医院和周望见了一面,再和苏棠年约着吃过饭后,就拉着行李去到机场。
那天她喜形于色,坐上了去往京市的航班。
晚上五点多,宋黎抵达京市,她拉着行李走出航站楼,给盛牧辞打电话。
没想到对方占线,没打通。
宋黎想着等会儿再试,刚挂断没几秒,盛牧辞的电话就进来了。
她眼里盛着笑,声音愉悦而清甜:“盛牧辞!我在京市机场,快来接我!”
一口气说完,宋黎开始等他惊喜的反应。
那边却直接沉默了。
寂静片刻,盛牧辞突然含着叹息地笑了,无可奈何:“提前回国不说,还来来回回跑得这么快,故意折腾我呢?”
“就是想给你个惊喜……”宋黎小声嘟哝着,她坐在行李箱上,望着京市逐渐暗下的天空:“你现在没空接我吗?”
“不是。”他说。
怎么听到她回来了,都不见他激动呢?
宋黎哼声,抱怨着说:“那你还不快过来,我都饿了。”
当时,盛牧辞在那辆军绿色越野车里靠着,看着窗外的树在疾风中东倒西歪,再抬头,看向鹿枝苑那栋久别的高楼。
他重重叹了一声气:“我在你家楼下。”
电话里宋黎愕然好久,难以置信地问:“鹿枝苑?你去南宜了?”
“嗯。”。
那姑娘顿时急了声:“你到南宜干什么?”
“助理查到你的航班,说你回南宜了。”盛牧辞一时也不知道还要讲什么,他一方面是急着见她,一方面和她一样,想让她惊喜。
谁晓得他们都抱着这样的心态,结果在去对方城市的路上错过了。
“然后呢,你就过去找我了?”宋黎都要气哭了,嗔怪:“你傻不傻!”
盛牧辞笑得无可奈何,抓了两下头发,又是一叹:“等我,我现在回来。”
“别回了。”宋黎忙说:“台风就要登陆了,飞机肯定是要停飞的,很危险。”
盛牧辞手搭到方向盘,听着外面狂风呼啸的声音,安静了。
宋黎冷静下来,接受了眼下的情况,柔声:“你现在上楼,家里还很干净,柜子里有被子,你睡一觉,等台风过去了再回来。”
“我在附近的酒店等你。”她最后说。
盛牧辞理性思考顷刻:“你一个人住酒店我不放心,我叫人接你,我有间四合院,离你那儿近。”
“好。”宋黎温甜地应声,又催他:“你快上楼,别待在外面了。”
他也说:“好。”
盛牧辞把车停到车库后上楼,用指纹开了门锁,看到屋子里熟悉的布局,就想起三年前和她在这里的许多画面。不经意抬唇笑了笑。
他走进卧室,听她的话,从柜子里搬被子出来铺床。
衣柜打开,眼前出现一件很眼熟的蓝白色校服,就这么安安静静地挂在正前方。
盛牧辞略顿,眼波一漾。
他鬼使神差地抬手取下衣服,在校服胸口看到了京市一中的字样。
校服的袖口有记号笔画的“s”。
时经多年,却仍旧留有一丝淡淡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