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续上课。
四个字, 宋黎蓦地回忆起昨夜落地窗前的站姿教学，一幕幕场景在脑中不断回放。
当时玻璃窗映照出她的脸，她咬住下唇, 睫毛半敛下的眸子噙着水雾, 神态间每一丝娇.媚都清清楚楚。
顿时, 宋黎困意消散，睁开眼，羞愤中融着奶气：“盛牧辞！你坏主意为什么这么多！”
盛牧辞笑起来。
他俯身过去, 胳膊支到她枕头两边, 指尖轻轻拨开她乱在颊侧的几丝头发。
“我那不是在认真教你。”他倒是有几分无辜：“怎么还瞪我呢？”
宋黎脑袋半陷在柔.软的枕头里，近在眼前那张脸有种英气的漂亮，可以说是完美到了极致，正对着她懒笑。
她瞅一眼, 再瞅一眼……
一肚子恼意突然没法发了。
“你、那样……”宋黎难以启齿, 小声温吞, 刚睡醒嗓音还有些虚哑：“我能学会吗？”
“那样，是哪样？”他玩味地问。
明知故问。
宋黎抿着嘴, 睨着他的眼睛不说话。
男人总爱把喜欢的女孩子逗到害羞，看她因自己面红耳赤, 心里会有无端的满足感。
盛牧辞也不例外。
他唇凑近, 亲到她温热的脸，胳膊在被褥里抱住她，鼻息含着淡淡笑意：“老师不就在呢, 现成的，随时随地都能教你。”
不久前他刚用冷水洗过脸, 面颊贴着她, 凉凉的, 流淌来的呼吸却很是暖热。
宋黎在冷和烫的交错中意动心驰。
耳畔他又低声开口问了：“今晚接着学好不好？”
一觉睡醒，她睡裙卷到了上边，盛牧辞低语着话，不怀好意地拨了下那层蕾.丝。
宋黎倏地涨红脸，满眼羞恼地睇着他。
不能再闹她了，这姑娘耳颈都是嫣红的，再闹得扑过来咬他。盛牧辞摸摸她头，温声哄道：“好了，起来，我们去拍照。”
拍照？
这话让宋黎从前一秒的情绪里脱离出来，发出一点疑惑：“什么？”
“追到手那么久了，合照都没和我拍过，你说你多不像话。”他慢着声说。
宋黎没想透他意思，想要合照，拿手机拍不就好了，怎么话听着，是要特意去到什么地方。
“……什么合照？”她稀里糊涂地又问。
盛牧辞被她迷糊的样子惹笑，低下头去，唇压到她耳廓，问：“证件照，跟我拍么？”
情侣的证件合照是什么，一想就想到了。
宋黎微讷，思绪有片刻的空白，屏着息想等他再讲明白些，可他的话却没了后续。
怎么不说了……她越想越待不住，心跳着，忽然掀开被子，趿拉着拖鞋跑进了浴室。
宋黎站在镜子前，满口绵密的泡沫，牙刷缓缓动在齿间，思绪已然飘远，兀自想得出神。
他刚刚那算是求婚吗？如果是的话，就不能正经点儿嘛……
不说清楚，她哪里好意思问。
那天，盛牧辞还真带着宋黎去到一间摄影工作室，宋黎的疑问也很快有了答案。
那句拍证件照，只是调笑她的话。
宋黎说不出那时自己是什么样的心情，是有点失落，但又奇怪地松了一口气，想着，起码这件事上，他不是她以为的那么随意。
那是一间私订摄影工作室，意料之中，老板也是盛牧辞朋友。
在京市，他的关系网确实很大。
老板姓方，留着修剃过的胡茬，从外貌到穿搭，都能看得出来是个很有艺术感的男人，他要比盛牧辞年长几岁，人显得老练成熟。
那天由方老板亲自担任他们的摄影师。
盛牧辞斜倚在工作台前，当着那人的面，对宋黎笑说，老方还是有点东西，拿过不少国际摄影大奖，也就看你来了才给拍，我是没这面子的。
宋黎知道这也是他的玩笑话。
不是因为她来，而是因为盛牧辞的女朋友来，别人对她的尊重，全都是源于他对她的疼爱。
“那是方老板心善。”宋黎理所当然地说，后半句声音低怨下来：“不像你，一肚子坏水。”
老方闻言大笑几声。
“你瞧瞧人女孩子多会说话。”他指指盛牧辞，语气很是痛快：“你啊你，可算是有人治了。”
盛牧辞一挑唇，也笑了。
目光落到宋黎脸上，抬手摸到她下巴，指腹轻轻抚着：“我们小阿黎还是厉害的。”
习惯他总逗趣，宋黎不搭腔，瞥他一眼，由着他去说。
老方见这两人眉来眼去，心想真是稀奇，他盛三也有被小姑娘拿捏住的一天。
临到这时，宋黎依旧不懂他们为何要专程来一趟摄影棚，又问了一遍盛牧辞，我们是要拍什么呢？
“阿辞想拍一套戎装类的。”老方替他回答，朝服装区招招手，再回头笑说：“现代军服原则上拍不了，只能拍民国时期的军官服，其实军装都是本同末异的，感觉找对，味道就来了。”
工作人员带着套全新的服装走近，宋黎看过去，见其中一套是民国时期的灰蓝色仿制军官服。
她讶异一瞬，半惊半喜地看向盛牧辞：“军装？拍这个呀？”
“昨晚不是说想看，委屈成那样儿。”盛牧辞捏捏她脸，无所谓地笑了笑：“在部队那套是不能随随便便穿了，这样的，凑合着看？”
昨夜宋黎说完想看，盛牧辞就在她睡着后找人去想办法，老方提议说，店里有套新进的军官服，感觉差不老少，可以试试。
知道她肯定喜欢，所以盛牧辞今天便带她过来了。
拍这类艺术照都是小女生爱做的事，于男人而言，未免有些幼稚和无趣。
宋黎真的没想到，他这么有傲气的人，居然都愿意陪着她做这种幼稚的小事。
那一刻，宋黎原谅了盛牧辞在情.事上的全部恶趣味，满心满眼只觉得，他简直是神话般的存在，满足了她对恋爱的所有幻想。
“那我穿什么？”宋黎眉眼荡漾着期待和欢喜。
女工作人员微笑：“店里有几套旗袍，盛太太可以随意挑选。”
宋黎一愣，忽地就难为情了，声音很小：“不是，不是太太……”
她赧着脸，不去看某人，话落就踩着小碎步溜去了服装区。
盛牧辞靠在那儿没动，看着她的背影，眼里有笑。
“不是太太？还没跟人女孩子把事儿定下呢？”老方调侃着问。
盛牧辞掠一眼他，嘴角略勾，直起身双手抄着裤兜，懒洋洋地朝服装区走去：“急什么，她又跑不了。”
最后宋黎选了那套酒红色的中长款旗袍，想着能和那套灰蓝色军官服搭配。
她抱着衣服到更衣间，准备换好过去化妆，刚要关门时，某人身一侧，挤进来，砰一声合门。
“我要换衣服。”宋黎想拦他，没拦住。
见他左臂弯里搭着要换的服装，意识到他是想一起换，她轻着嗔声：“……不是还有一间空的吗？”
盛牧辞咔嗒给门上了锁，回过眸：“我这不是怕拉链在背后，你自己够不着。”
独.立更衣间站下两个人难免有些拥挤。
和他在小小的空间里，宋黎逐渐感到羞耻：“这样他们都要知道我们在一块儿……了。”
做的事略去了，说不出口。
盛牧辞笑着，服装随手搁到凳面，满不在乎地说：“那怎么了？我们是关系，还有谁不知道？”
宋黎抬眼去瞧他，竟一时无可反驳。
“为什么想看我穿军装？”盛牧辞搂着她腰抱上来，勾住她连衣裙系腰的蝴蝶结缎带，不急不徐往外扯。
男人的声音在耳上方，低低的，隔着一扇门，和她站得足够近，悄声说话很像是在偷.情。
一念及他们荒唐地在同个隔间里，宋黎心一下子跳得快了：“就是觉得……”
他还有沉稳肃穆的另一面，不曾见过。
宋黎声顿住，系带松开了，侧腰的暗链也慢慢被拉下去，她定定心神，接着说：“肯定很帅，没看过好可惜。”
耳旁他一声轻笑，话却是不说。
宋黎思疑着回过脸的时候，他的唇不由分说地凑近，在她的低呜中将人吻住。
宋黎刹那屏住气。
就知道他这人！动机不纯！
不过盛牧辞有分寸，亲了会儿就由着她换衣服，只是上下看着，倒是没有动手动脚。
那套旗袍宋黎穿着很合身，立领斜襟盘扣，裙摆开叉，腿部线条十分优美，知性优雅中带着少许妩.媚。
旗袍是最能衬托出女人内在韵味的，盛牧辞也是第一次见她穿，不经意多瞧了几眼。
见他盯着自己，那目光意味不明，宋黎当他又是在想些下.流的事，一哼声扭头就走，去了化妆间。
化完妆，宋黎才去看一旁坐着等她的人。
那时他已经穿戴上了全套的军官服，从上衣裤子，到外披，再到马靴，穗带绳链，手套。
这一身挺阔有型，军装在身上，他依旧有着不怒自威的气质，但风.流痞气全都敛去了，平常乖戾得像是反派，这会儿倒是浑身的浩然正气。
宋黎看得呆了一呆。
难怪先前他出现在化妆间，四周都是一声声惊.艳的感叹。
他真的好帅啊。
也许是喜欢他，所以宋黎感觉他更帅了，近乎于迷恋，完全移不开眼。
拍摄是在室内，虽然是女孩子，但宋黎很少拍照，没经验，总担心自己不上镜。
快门每咔嚓一响，她都要确认一遍：“我笑了吗？”
再赶忙问：“还是笑得不好看？”
反而是盛牧辞始终笑意从容，说就是陪你拍着玩儿的，怎么比拍结婚照还紧张。
宋黎埋怨地望着他，告诉他照片要留念，以后等老了是要天天看的，一定得笑得好看才行。
他唇边笑痕加深，说好好好，今天拍到你满意为止。
老方是有真水平，那天的拍摄很顺利。
结束后他们离开工作室，不过落日时分。
车开往百花胡同的方向，宋黎坐在副驾驶座，窗外的夕阳好似泼洒出去的水.粉颜料，绮丽多彩。
见她一路安静着，盛牧辞从方向盘上腾出一只手，去揉她的头发：“想什么呢？累了？”
宋黎敛回深思，回头对着他，一本正经地问：“在想下辈子得要多幸运，才能再遇到一个盛牧辞呢？”
盛牧辞偏过脸看了她眼，抬抬唇，语气也跟着认真：“你乖乖离别的男人远点儿，下辈子等我来找你。”
“嗯。”宋黎温婉一笑：“你最爱我了。”
盛牧辞想想说：“那也不是。”
“什么不是？”宋黎蹙蹙眉，不乐意他这回应。
他开着车，笑起来，慢慢悠悠道：“比盛牧辞更爱宋黎的，是明天的盛牧辞。”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