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盒子里，放着一味再普通不过的药材。
赤芍。
切片的赤芍，表面棕褐色，质粗糙，气微香，味微苦、酸涩。
是再常用不过的清热凉血、散瘀止痛的药材。
谢清黎蹙起眉，有些不确定地拿起一片，含在口中。
的确是赤芍的味道。
可是前面八味药材，都是极为罕见的药材。
怎么会出现一样寻常的赤芍？
谢清黎总觉得有哪里不对，便抬起头看向其他人。
“你们来看看，这是不是赤芍？”
程续之和其他几人都拿了一片，仔细观察品味后接连点头。
“不错，是赤芍。”
谢清黎点点头，却没有接着下笔。
她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却又说不上来。
或许是出题之人，知道自己选的药材都太过晦涩少见，所以故意放出一样易辨认的来？
沉思片刻，她决定先打开最后一个盒子。
与此同时，夏国帐子内。
慎尧坐在椅子上，视线落在漆黑的粉末上，面露沉思。
一名女医者捻了捻指尖上的黑灰，小声道：“这是什么，草木灰吗？”
另一个太医摇头，“草木灰能消积泻水，没有这么黑。”
慎尧微微蹙眉，看着纸上的“九：赤芍”几个字，轻轻吐出两个字，“错了。”
女医者茫然地问：“错了？什么错了？”
慎尧淡淡一笑。
远处卫国的棚子里。
一位老太医捏起一片赤芍，放进口中尝了尝。
片刻之后吐出来，眉眼舒展，“这不是赤芍。”
老太医的徒弟一脸茫然，“师父，这就是赤芍呀！气味和味道都对得上，怎么会不是呢？”
老太医面色平淡地摇摇头，“错了。”
卫国其余太医都诧异不已。
大殷棚内。
谢清黎已经写了最后一味药材：百草霜。
施太医啊了一声，“百草霜，这又是什么东西？”
花满蹊嘿嘿一笑，“就是锅底灰。是稻草、麦秸、杂草燃烧后附于锅底或烟囱里的黑色烟灰，能止血消积，解毒散火。”
谢清黎点点头，顺着她的话继续解释，“百草霜能治吐血、衄血、便血、血崩、带下、咽喉肿痛、口舌生疮。”
程续之连连咂舌。
这他连听都没听过，更别说用来入药了。
施太医一脸兴奋：“第九味药一写，咱们就是第一个答完交卷的了！”
谢清黎舒了口气，提笔上移，准备写下赤芍。
正要落笔，视线落到一旁的桌上，突然顿住。
那里放了一片程续之先前尝过的赤芍。
被唾液泅湿的赤芍，微微染黄了桌上的白布。
谢清黎犹如醍醐灌顶，恍然大悟。
又拿起一片盒子里的赤芍，用力掰了一下，没能掰断。
“不是赤芍，是白芍！”
出题人显然是用了心机的。
白芍色白或淡棕红色，光洁，不易折断。
而赤芍色棕褐，质硬而脆，易折断。
为了让所有人混淆赤芍和白芍，这些白芍都被用赤芍熬煮出来的水浸泡过。
且表面涂了一层赤芍的粉末，喷了水之后再裹一层，用火焙干。
如此一来，这些白芍不论形色味，都能与赤芍相差无几。
若非看到桌布被晕染，谢清黎也想不到，这竟然是用白芍伪造出来的假赤芍！
程续之瞠目结舌，“竟然还能这样作假？”
施太医冷笑一声，“险些让他们给骗了！”
谢清黎提笔写下白芍的药科，让程续之敲响小锣。
门外的侍卫进来，将所有物品收回箱内，带着他们的答案出去了。
答完了题，所有人的精神都放松了不少。
程续之仗着师徒关系，明目张胆地问了许多药材相关的问题。
看得施太医又眼红又牙痒。
大殷的锣响之后，其他国家的医者，有不少都乱了心神。
“这……是慎尧答完了吧？不愧是十五年的榜首，果然神速！”
“要不咱们随便蒙两个吧！”
“唉……从没想过，我等称为一国医首，却连药材都认不全。”
有惊叹的，有着急的，也有羞愧的。
正说着话，第二道锣紧随其后响了起来。
如同催命的号角，逼得所有人加快了速度。
谢清黎自然也听到了第二道锣响。
她和花满蹊对视一眼，心里都有了猜想。
慎尧他们应该也答完了题。
毕竟是昭天医圣，没有人敢小瞧他。
一炷香过后，太和殿前的大锣被敲响。
所有人都停了笔。
各个棚前的侍卫纷纷进去，将东西收回来。
所有人都出了棚子，等候结果。
时间分外难熬。
谢清黎抬头，朝夏国太医所在的位置望去。
慎尧神色从容，正垂眸和一位同僚说话。
像是察觉到了谢清黎的视线，慎尧微微抬眼，与她的视线相撞。
谢清黎一怔。
慎尧却毫不意外，朝她微微颔首淡笑。
谢清黎收回视线，心中不断回想着，和慎尧说过的所有话。
会是他吗？
那个在她窗户上留下纸条的人，会是慎尧吗？
又一炷香后。
一个面白无须的太监捧着一个册子出来，尖声宣唱。
“药科比试结果已出——殷国得一分！”
谢清黎闭上眼，悄悄松了一口气。
这个结果一出，所有人都面面相觑，鸦雀无声。
大殷得了分？
怎么可能！
慎尧身为医圣，竟然会输给大殷？
这莫不是在做梦吧！
程续之激动地一把扯住施太医的衣领，声音都劈开了。
“听到了吗？啊？你听到了吗？我们得了一分，是我们得了一分！”
施太医满脸通红，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一开口，就被口水呛得剧烈咳嗽起来。
北梁的一个御医如梦初醒，大声质问：“这怎么可能？殷国凭什么能得分，我不信慎尧大人会输！”
太监瞥了他一眼，面色不改地道：“此次药科考校，殷国十药全中，夏国十药全中，卫国中六药，余国皆答对不到五药。然殷国最先交题，是以此次药科殷国得胜——”
北梁御医无话可说，悻悻地缩了回去。
谢清黎却丝毫没有得意。
慎尧也答对了十种药材，只是她更快一步而已。
这位昭天医圣，果然是她最大的对手。
花满蹊嘶了一声，悄声道：“我料想到了他很强，却没想到他竟然这么强！”
谢清黎沉沉点头，“接下来的每一步，我们都要更加谨慎小心了。”
慎尧像是一点都不意外，遥遥朝着谢清黎拱拱手。
“恭贺小友，你们大殷这次，或许真的要出头了。”
谢清黎浅笑着同他点头道谢。
或许是不知大殷此次的深浅，只有两个小国的太医前来道贺。
其余人皆摇摆不定，想再观望一番。
只是第一科，后面的四项，大殷不可能再赢了……吧？
存着这个想法的人，不在少数。
第一科比试结束，众人离开皇宫。
一出宫门，大殷使团的大使就焦急上前，询问结果。
“如何了，可是夏国夺下首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