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为大夫,谢清黎的味觉和嗅觉,都是出类拔萃的敏锐。
在京城的时候,萧珩给她买过许多次的桂花凉糕。
这个味道,绝对不会出错,就是她常吃的那一家。
她顾不上多解释,和鬼泣说了一声,自顾自地走到后厨,想一探究竟。
后厨里,一个男子正在和厨师说着话。
一看到谢清黎的身影,他立刻就低下头,从后门处溜了出去。
谢清黎一惊,下意识地就跟了上去。
天色渐暗,外面的街道上,家家户户门前,都点起了灯笼。
那个男子对小镇的路,似乎也不太熟悉,边走边打量四周的环境。
鬼泣远远地坠在谢清黎身后,不懂她为什么会对一盘桂花凉糕,有这么大的反应。
谢清黎跟在他身后,目光紧紧地落在他身上。
从他时不时回头的间隙,谢清黎看清了他的模样,心里的震惊,无以言喻。
这个男子,她曾经见过。
八年前,医仙谷被屠戮的时候,他是护卫大师兄的侍卫!
可是大师兄的侍卫,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一想到大师兄,谢清黎就忍不住心跳加快,怎么都不肯停下追逐的脚步。
鬼泣纵身飞上了屋檐,用两枚碎银子,袭向侍卫的双腿。
那名侍卫,眼见着甩不掉谢清黎,又有鬼泣干扰,干脆矮身钻进了一条胡同。
等到谢清黎过去的时候,他的身影已经彻底消失了。
怔怔地站在原地,谢清黎的眼眶泛红,强忍着眼泪,大声冲着空无一人的胡同喊了两声。
“大师兄,是你吗?我是清黎啊!你要是在的话,出来见我一面好吗?”
秋风吹过,一地落叶打着旋,没有人应声。
一颗晶莹的泪珠,顺着谢清黎的脸颊,掉落在了地上。
她哽咽着,喃喃道:“为什么要躲着我呢?”
那是大师兄啊,在医仙谷里一起长大,共同生活了六七年的大师兄。
在生死关头,牢牢牵着她的手,不肯松开,在她眼前,被人一剑穿心的大师兄。
让谢清黎如何能不在意?
鬼泣从屋顶上跃下来,见她红了眼睛,慌乱得不知所措,别扭地伸出手,用胳膊胡乱在她眼睛上擦了两下。
“你、你别哭啊!是不是我又做错事了?”
早知道的话,他刚才就把那个男子拦下来了!
谢清黎吸了吸鼻子,落寞地摇摇头。
大师兄当年被一剑穿心,的的确确已经死了,这件事是师父亲口所说。
或许,那名侍卫,真的和大师兄无关。
冷静下来,谢清黎转身,看到胡同口处,停着一道颀长挺拔的身影。
她眨了眨眼,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连呼吸都放轻了。
生怕自己是在做梦。
如墨的夜色,在他走动间,被搅散了浓重的黑,显现出来人的面容。
凌厉的轮廓,高挺的鼻梁,一双狭长的丹凤眼眸里,蕴满了凉薄的讽意。
是萧珩。
他一身黑衣冷肃,看着谢清黎的目光里,满是寂静的讥诮。
谢清黎本想走过去,却在看到他的眼神后,不知所措地停住。
“阿珩,是你吗?”
那样冷漠冰寒的眼神,让她一时间分不清,眼前的男人,到底是不是她认识的那个萧珩了。
萧珩定定地看着她,眼神从她泛红的眼尾扫过,停留在鬼泣身上。
“怎么,看到我,你失望了?”
嗓音低沉,带着不易察觉的嘶哑。
鬼泣毫不停顿,飞身上了屋顶,快速离开。
生怕走得满了,萧珩会继续,打完在泗城那场未完的比拼。
谢清黎不再犹豫,立刻走到他面前,蹙起眉,一张清丽绝美的脸庞,漾满了委屈。
“我以为,你回京城,不会再回来了。”
萧珩的眼睛里,没有一点情绪,“你在乎吗?谢清黎,我才是你夫君。他给你擦眼泪的时候,你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
他处理完公务,日夜不停地赶路,终于追上了谢清黎。
在看到鬼泣刚才,轻声哄她,为她拭去泪珠的时候,觉得自己就像个笑话。
谢清黎吸吸鼻子,“你又冤枉我。刚才是我看到一个故人,但是没有追上,有些着急。鬼泣对我又没有男女之情,只是纯粹的担心我。”
萧珩闭目,压下了心里的怒意,眉心一跳一跳的发疼。
鬼泣对她没有男女之情?
那也就是说,她对鬼泣一直都是单相思。
好一个情深义重,不求回报啊!
她苦苦思念了这么多年,那么多卷手札里的挂念,到头来只是神女有意,襄王无情。
而他萧珩,才是求而不得的那个人。
见他沉默不语,谢清黎抿唇,去拉他的手。
“你还在生气吗?如果你不喜欢,以后只要你们不动手,我不会再为他求情了。”
在泗城的时候,萧珩离开,就是因为她为鬼泣求情,让他不要再动手。
谢清黎下意识觉得,萧珩还是因为这件事不高兴。
萧珩抬眸,翻腾的苍凉已经平静下来。
“我和他之间,只能选一个的话,你会选谁。”
如果非要选一个人,白头到老,她会选谁?
这个问题一出口,萧珩就后悔了。
他怎么会心存侥幸,觉得自己能和她大师兄相比?
谢清黎不假思索地答:“无关安危的话,当然是你。”
他是自己选择的,共度一生之人。
萧珩沉默片刻,反手握住了她的手,“天凉了,回去吧。”
没有去深究,这个回答里,究竟有几分真心。
他有的是时间,把这个回答,变成真的。
谢清黎有些慌乱,急切地问:“你还要丢下我,一个人先走吗?”
“我和你一起回京。”
听到肯定的答案,谢清黎心里的慌乱,才转为安心。
两人一起回到客栈。
临睡前,鬼泣敲响了房门。
萧珩打开门,看到鬼泣,眸光一凝。
谢清黎看了萧珩一眼,出了门,轻声问道:“怎么了?”
“我问过店小二了,他说那人给了他五两银子,让小二送你一盘桂花凉糕。”
想到那个逃跑的侍卫,谢清黎心中一阵钝痛。
“他是大师兄……算了,日后再说吧,你早些休息。”
鬼泣眼疾手快,一把扯住她的袖子,“萧珩要跟我们一起回京?”
谢清黎点点头,有些好笑地叮嘱他:“你别再和他动手了。”
鬼泣愤愤不平地哼了一声,“是我先动的手吗?明明是他挑事!”
谢清黎不放心,又交待了他两句,直到鬼泣不耐烦地保证,绝对不会和萧珩交手,才放下心。
进了屋,萧珩就坐在椅子上,表情淡淡地看了她一眼,“这么难舍难分,睡前都要再见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