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兖不多时也端着药进来了。
得知了药蛊的效用,没多说什么。
好几个人待在一间屋子里,到底有些拥挤。
谢兖耷拉着眼皮,看向花蒙。
“老哥,我有点事要向你请教,同我来?”
药蛊治伤需得一阵子,左右也无事,花蒙爽快答应。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顾沉渊的屋子。
谢清黎有些奇怪,但也没多想。
等待的时间,她终于想起了萧珩。
走到桌前坐下,和萧珩面对面。
“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萧珩挑了挑眉,“你师姐是我表妹,正巧遇上了,就同她一起来了,怎么是找你?”
他极少有不讲理的时候。
这样耍无赖的模样,让谢清黎无奈。
她哦了一声,“不是找我就好。”
站起身就要走。
萧珩一把握住她的手腕,笑意自眼底漾开。
“生气了?”
谢清黎挣了两下,没挣开。
干脆板起脸,垂眸看他,“这位官人,请你正经些,不要对我动手动脚。”
她不笑的时候,端肃圣洁如九天玄女。
带着一股孤高不可侵犯的气质。
萧珩的瞳眸微不可察地动了动。
拉着她的手,反而更紧了些。
想渎神。
想打破她的清冷,看她巧笑嫣然,宜笑宜嗔的模样。
花满蹊撇撇嘴,毫不留情地戳穿他。
“你自己想来,可别拉我做挡箭牌。回头师妹怨上我,十几年的感情可就要让你给搅散了。”
就在这时。
顾沉渊闷哼一声。
剧痛让他缓缓睁开眼睛,从昏睡中清醒过来。
谢清黎又惊又喜,情不自禁地唤道:“师兄?你醒了!”
那欢欣太过生动,生动得萧珩心头一沉。
缓缓松开了手。
谢清黎没看萧珩一眼,快步走到顾沉渊床边。
“师兄?哪里难受吗?你饿不饿,想不想吃东西?”
顾沉渊缓了一阵,才从那种朦胧虚幻的感觉里挣脱出来。
睁眼就看见花满蹊和谢清黎围在床前,伸手在他眼前晃啊晃。
顾沉渊无奈地道:“看见了,再晃眼晕。”
谢清黎松了口气。
察觉顾沉渊眼中的隐忍,柔声道:“师兄忍一忍,我师父的药蛊在为你去腐。待到腐毒尽去,你便不会反复发热了。”
顾沉渊点点头。
余光瞥到萧珩站起身,不禁淡笑:“不过一个小病,也劳得大将军来探望。”
萧珩与他对视,浅淡勾唇,笑意莫名,“你是清黎的师兄,那便是我大舅哥,应该的。”
顾沉渊疑惑蹙眉:“大舅哥?未必吧。”
提醒萧珩,他现在是外人,和谢清黎没有关系了。
萧珩的笑意未达眼底,眸色深了许多,“迟早会是的。”
顾沉渊眉眼淡淡地收回视线,“高攀不起。”
无形的交锋,两人打了个平手。
谢清黎正交代花满蹊,让她帮忙去抓杖疮珍珠散。
交代完了回过头,心中有些疑惑。
什么高攀不起。
师兄在说什么?
隔壁谢兖的屋中。
桌上摊开许多本医书,显得有些杂乱。
他咳了一阵,气虚不少,“老哥该知道,清黎那晚被人击中腹部,胞胎脱落大半。又吸入不少息筋散,这孩子必是保不住的。”
花蒙闻言,也心疼地叹了口气。
“清黎这孩子,遭了这样大的罪,苦了她了。”
谢兖的眼皮动了动,“先别哭丧。奇就奇在,她腹中胎儿并未排出。我昨日摸她脉搏,重新摸到了滑脉。”
花蒙震诧地睁大了眼:“什么?那岂不是说……她的孩子还在!”
谢兖看了一眼桌上的医书,沉沉叹气。
“我昨夜翻了一夜医书,也没找到同样的案例。老哥既然善用蛊,我想让你用药蛊探一探,看那胎儿是不是还活着。”
事关自己的徒孙,花蒙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
谢兖一张口,又喊住了他:“此事……你先别和清黎说。我担心是空欢喜一场,又惹她伤心。”
他这个女儿,心里有什么事,都爱藏起来自己伤心。
可谢兖又如何会不知道,她心中的悲恸?
花蒙气呼呼地瞪了谢兖一眼:“你当我是什么不通事理的大老粗吗?清黎是我的关门弟子,我比你心疼她!”
谢兖哼了一声,又是好一阵咳嗽。
临近中午的时候,药蛊终于出来了。
谢清黎问过谢兖之后,给师兄敷上了杖疮珍珠散。
花蒙爱怜地摸了摸药蛊的小脑袋,看向彻底松了口气的谢清黎。
“徒儿,你来。让药蛊先熟悉你的气味,与王蛊融合时才不会太过排斥,导致效用减少。”
谢清黎点点头,丝毫没有起疑心。
花蒙用银针,在谢清黎手腕上扎了个眼。
将药蛊送进了谢清黎的体内。
谢清黎只感觉一股清凉,顺着手腕缓缓爬动。
一路下行,最后停在了自己的小腹。
有点奇怪,但是不难受。
不多时,药蛊就原路返回,从手腕处爬了出来。
花蒙不动声色地和谢兖对视一眼,微不可察地点点头。
随后两人就找了借口,一同出去了。
花满蹊若有所思地看着自家亲爹的背影,双眼一亮。
她捅了捅谢清黎的胳膊,压低声音怂恿:“我觉得咱俩的爹,好像在密谋什么,你想不想知道?”
谢清黎好笑地摇头,“不可妄议长辈。”
花满蹊哼了一声,“那你待着,我自己去偷听。”
蹑手蹑脚地就跟了出去。
房中只剩下谢清黎和顾沉渊两人。
萧珩半个时辰前就走了,顾沉渊倒是一直醒着。
“师妹先前打算自己开家医馆,可还作数?”
谢清黎想了想,点点头,“医仙谷要在京中建立联络点,我与师姐应当会一同经营。”
顾沉渊的眉眼弯了弯,遮住一片疲倦,“也好,你的医术埋没许久,该是重见天日了。”
谢清黎沉默片刻,还是问了出来,“那师兄呢?你日后有什么打算?”
顾沉渊淡笑:“只要师父不嫌弃,我自然是留在万杏堂中尽孝。只是断了一臂,左手还能用,练一练便能再度把脉执针了。”
他说得轻松,谢清黎却心酸不已。
惯用右手的人,要重新适应左手做事。
何其困难。
他原本可以不受牵连的。
不想让他看出自己的低落,谢清黎借口热包子,拎着食盒出了房门。
一回头,就见花满蹊做贼似的,趴在谢兖的房门口偷听。
谢清黎笑着摇摇头,迈步进了厨房。
却没注意到,她转身的那一瞬,花满蹊神色骤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