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可在里面?”
这个声音,谢清黎一辈子都不会忘。
是陆若檀!
门口响起细长的太监嗓音,“陛下正忙着,吩咐了不见任何人的,陆姑娘请回吧!”
陆若檀娇柔嗔道:“那是别人,陛下待我自是不同的,你进去禀明陛下,是我要见他。”
立侍的太监毫不动容:“陆姑娘若愿意等,那便在外面等着吧。”
陆若檀似乎是没法了,轻哼一声,嘀咕道“等着就等着”。
外面没了声音,谢清黎紧紧咬住舌尖,忍住心中怒意。
陆若檀她凭什么。
她凭什么!
凭什么做尽恶事之后,她还能位极中宫,能成为大殷国母!
所谓报应,难道真的只是世人愤懑不满的一句空话吗?
萧珩微微勾唇,却并没有解释陆若檀的事。
“谢大人当年夺得榜首,成为医圣,按理来说该成为太医令。”
谢清黎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怒火。
她今日情绪波动过大了,胸口闷闷地疼。
不能再生气了,要平静。
“启禀陛下,我无意为官,况且素来不爱与贵人打交道,无法胜任太医令一职。”
态度清冷淡漠,自带一股孤高圣洁。
萧珩嗯了一声,“谢大人心志高洁,自然是不把世俗之物放在眼中的。”
不知为什么,谢清黎听着,总觉得他话里有话。
今日进宫,她本想解释当年不辞而别的原因。
可听到陆若檀的声音之后,又觉得没必要了。
解释与否,又有什么关系?
她沉吟片刻,朝萧珩屈膝行礼。
“陛下若无事,臣女就告退了。”
萧珩的手指一紧。
他站起身,从一旁的书架上取下来一个盒子。
走到谢清黎面前,将盒子递过来。
“物归原主。”
谢清黎迟疑着接过来,眼中写满了疑惑,“这是何物?”
萧珩垂眸,长睫下铺了一层阴翳,“放了这么久,只怕也坏了。拿去丢了也无妨。”
谢清黎抿抿唇,低低地嗯了一声。
端着盒子,转身离开。
萧珩眸色深了许多,看着她离开的背影,目光渐渐冷下来。
出了御书房的门,谢清黎一眼就看到了站在门口的陆若檀。
陆若檀依旧是从前那副妖妖俏俏的模样,唇边挂着甜蜜的笑容。
只是那笑意在看到谢清黎的时候,陡然僵住。
“谢清黎?你怎么会……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声音尖利,活像见了鬼。
谢清黎当然不会天真地以为,这是惊喜的表现。
她淡淡勾唇,朝陆若檀点头:“陆姑娘,好久不见了。”
陆若檀咬住唇,目光不住地往她身后的御书房里瞟。
她走近几步,停在谢清黎面前,压低了声音,语气里充满恶意。
“就算你回来了,又能怎么样?木已成舟,你什么都改变不了。”
谢清黎淡淡一笑,面不改色地与她对视,“陆姑娘想多了,我没想过要改变什么。”
陆若檀冷笑一声,“是吗?那你为何偏偏挑这个时间回京?还不是听到珩哥哥要封我为后,所以急了?”
装得一副与世无争的模样,还不是对后位虎视眈眈!
谢清黎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笑意莫名。
什么都没说,径直离去了。
陆若檀气得不清。
想问她到底是什么意思,刚追了两步,又不甘不愿地停住,转身去缠太监,想见萧珩一面。
她心中慌乱得不行,生怕在这最后的两天里,自己的后位再出什么变故。
谢清黎……谢清黎!
她为什么要在这个节骨眼出现!
这些事都与谢清黎无关了。
高严似乎专门在西角门处等着她。
见谢清黎这么快就出来了,高严诧异地迎上前。
“夫……谢大人,您怎么没和陛下多叙叙旧,这么快就要走了?”
谢清黎恬静地摇头,“人生际遇千变万化,我与他已不是一路人,各自前行便罢了,没有必要回头,也不必再看从前。”
高严张了张口,欲言又止了许久。
谢清黎想了想,谨慎地询问:“我许久未曾见过太医署众人了,今日既进了宫,能不能去看看他们?若是不方便,也不强求。”
高严赶紧挺起胸膛,豪气万丈地拍胸脯:“这有什么不方便的,我带您去!”
谢清黎失笑,朝他道谢。
走在路上,高严絮絮叨叨地说起这三年间发生的事。
“陶姑娘的父亲,如今已经洗清了冤屈,陛下还补了她好大一笔钱。陶家的远亲听说了,都上京来寻她打秋风,硬是被陶姑娘提着扫帚赶跑了。太医署如今提了几位姑娘上任,大家都说是托了您的福……主子这几年,过得并不轻松。”
哪怕做了禁军统领,高严还是和从前那个跑腿小厮一样,没有多少变化。
谢清黎一边听,一边轻轻点头。
听他提到萧珩,谢清黎的心头又是一跳。
说话间,就已经来到了太医署。
高严等在外面,让谢清黎自己进去。
太医署里多了许多陌生的面孔。
正如高严所说,有几名女子穿着太医署的官服,来往行走间,自由一番风采。
有个面生的太医瞧见谢清黎,皱着眉走过来。
“你是哪个宫的,怎么穿得如此散漫?”
谢清黎一愣,轻声解释:“我来寻程续之程太医,不知他可在?”
那姓韩的太医脸色更不好看了,上下打量了谢清黎一圈。
“你有什么事,要见太医令?程大人忙得很,可不是什么人都能随便见的。”
谢清黎好笑地叹了口气,“我姓谢,劳烦大人为我通传一声。”
韩太医皱着眉,正要斥她,身后忽然传来一声惊呼。
“谢大人?我没看错吧,谢大人回京了?”
韩太医赶紧回头,只见须发皆白的曾太医惊得摔了手中药匣,使劲揉着自己眼睛。
谢清黎恬然一笑,朝曾太医微微颔首。
“夏国一别,已有三年了,曾大人身体可好?”
韩太医不知想到了什么,一双眼睛逐渐瞪大,不可置信地张开了嘴。
曾太医泪眼昏花,颤抖着声音道:“好好好……老夫还以为,有生之年再见不到大人当面了!快,快进来,老程要是见到大人,说不定便痛哭流涕了!”
猜想得到了验证,韩太医羞愧得面色通红,低眉臊眼地退到一旁。
谢清黎跟在颤颤巍巍的曾太医身后,进了太医署的大门。
还没走近,就听到程续之中气十足的斥责声。
“这方子你自己看对吗?血崩之人饮了,内燥愈甚,你是想叫病者夜不能眠,生生熬死吗?”
谢清黎忍俊不禁,笑弯了眉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