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眼眸比天上的云朵还要柔软。
谢清黎定定地望着他,几乎要沉醉在萧珩的柔情里。
差点就要鬼使神差地点头了。
恰巧在这时,高严敲响了万杏堂的大门。
“夫人?主子!银子炭送来了,给我开开门呀!”
谢清黎猛地回过神来。
她别开眼,苦笑着摇头。
“阿珩,你别为难我。”
萧珩眼中的星辰,一点点黯淡下来。
他没说什么,冷着脸给高严打开了门。
高严兴冲冲地指挥着外面的人,将两车银丝炭搬去后院。
一边拍手,一边对谢清黎道:“这些约莫能用一个月,应该是够了!”
谢清黎点点头,“辛苦你了。你将铺子的地址留给我,以后我自己去买。”
高严啊了一声,扭头去看萧珩的脸色。
萧珩点点头。
高严茫然地挠挠头,弄不懂主子和夫人又闹什么别扭。
听夫人的意思,她是不打算回将军府了?
这会吵得挺厉害呀……
大堂有风灌进来,吹得人浑身发凉。
萧珩揽着谢清黎的腰,将她送回卧房。
屋里重归寂静。
谢清黎脱下大氅,回头看向萧珩。
“你那么忙,不必时时顾着我。”
萧珩垂眸,神色很平静,“天大地大,哪及夫人重要。”
谢清黎无奈又酸涩地苦笑了一下。
从前盼之不得的温情,现在却让她觉得哀伤。
又自欺欺人地想,以后就感受不到了。
趁着现在还没走散,能多贪恋一刻,便是一刻吧。
脱下外衫,做到床榻上。
萧珩走过来,极其自然地蹲下身,帮她脱了鞋子。
谢清黎鼻尖一酸。
萧珩温声道:“你歇息一会儿,我就在这里守着你,哪儿也不去。”
谢清黎吸吸鼻子,“你不歇息吗?”
萧珩的眼眸一凝。
他诧异地抬头。
就看见谢清黎别开眼眸,耳尖有些泛红。
他绽开一抹笑意,如冰雪融化,草木初生。
“我陪你小憩一会儿,好吗?”
谢清黎不作声,默默地挪到床榻内侧。
空出好大的一片位置。
萧珩取下披风,没有脱鞋袜。
斜斜地倚在床头,将谢清黎拥在怀中。
心中那块缺失,在这个时刻得到了填补。
谢清黎埋首在他怀中。
眼中热意再也忍不住,晕成一大片湿意。
如果没有陆若檀,没有那么多的意外发生。
她真的好想和萧珩一起这么走下去。
多日的寝食难安,在萧珩一身清冽的青松气息环绕下,逐渐被平息下来。
谢清黎很快就陷入了沉睡。
萧珩凝视着她的睡颜,一动也不动。
恨不得时间能慢一点,再慢一点。
一个时辰之后,谢清黎醒来。
萧珩依旧保持着那个姿势,将她圈在怀中。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抬起头,“是不是把你的手压麻了?你怎么不叫醒我呀!”
萧珩俯身在她额上亲了亲,“比一片羽毛也重不了多少,瘦得叫人心疼。”
谢清黎眷恋地在他胸前蹭了蹭。
多希望时间能就停在这一刻。
但现实往往不如人意。
就在这温馨静谧的时刻。
陶幼沅砰砰砰敲响了卧房的门。
“师姐,你醒了吗?缩宫散熬好了,师父叫我给你端来!”
萧珩无奈地叹了一声,“真该搬到一个谁都寻不着的地方,叫这些乌鸦少来打搅。”
谢清黎笑了笑,起身穿好衣裳。
打开门,陶幼沅就站在门口,手中还端着一碗漆黑的汤药。
“师姐,趁热喝!师父说不能再拖下去了。”
谢清黎面上一片黯然,沉默地接过药碗。
那么小的一个碗,却比千斤还要重。
虽然知道,孩子需要尽快排出来。
可谢清黎却总还抱有一丝希望。
好似不喝缩宫散,她的孩子就还有一线生机。
陶幼沅惆怅地叹了口气,“师姐,真的不能再拖下去了。胎死腹中,内毒侵体,你受不住的。”
这些医理,谢清黎又如何能不知道?
只是不舍罢了。
她苦涩地点点头,深吸一口气,端起药碗就喝。
然而不知为何,往日最熟悉的草药气味,却着实让人反胃。
腹中翻腾,酸水止不住地往上涌。
一口汤药入口,还没咽下去,谢清黎就呕了出来。
萧珩闻声过来,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帮谢清黎顺气。
脸色凝重,满心的担忧。
心疼她受这样的苦,也气自己的无能为力。
干呕了好一阵,谢清黎的眼中蓄满了反胃引起的泪水。
擦了擦嘴,将洒了大半的药碗递给陶幼沅。
“我现在喝不下,晚些吧。”
陶幼沅沉沉叹了口气,抬头看向萧珩。
“劳烦你照顾师姐,我去看师兄了。”
萧珩点点头。
房门关上,他将谢清黎紧紧抱在怀中。
“抱歉,都是因为我,才让你受这样的罪。”
谢清黎习惯性地想要回抱住他。
手抬起来,才想到两人就要和离了。
顿了许久,还是放了下来。
萧珩的手指收紧,几乎要将她揉进骨血之中。
林梵境冷着脸回到相府。
才进前厅,就忍不住怒声质问。
“你的心思怎能如此歹毒?送去那样的诅咒之物,萧珩还能留你一条命,已经是莫大的慈悲了!”
若是有人这样诅咒她的孩子,就是豁出命去,她也一定要与那人鱼死网破!
陆若檀暗暗撇嘴,“分明她挑拨离间,让我们母女离心在先的!我只是气不过,还击罢了!”
骂一句而已,又不会少块肉!
怎么所有人都这般小题大做?
“要不是清黎为我看诊,娘甚至等不到和你重逢的时候,她是娘的恩人!”
陆若檀嗤了一声,“她是大夫,为病人救死扶伤,本就是应该的。娘您就是太善良了,一点小恩小惠就能收买了您。”
她最看不惯的,就是谢清黎仗着自己会一点医术,便成了所有人的恩人。
云福郡主、卫国公,还有林梵境。
都把她当成宝一样。
凭什么?
就因为自己不会医术,就要永远低谢清黎一头了吗?
她偏不服!
林梵境看着陆若檀不知悔改的模样,浑身都没了力气。
她怎么都想不明白。
自己盼了二十年的女儿,怎么会是这副模样?
留下一句“你好好反思反思”,林梵境看都不再看陆若檀一眼,转身就走了。
陆若檀哼了一声,也回了自己的院子。
丫鬟不知又跑到哪里去了。
院子里一个下人都没有。
陆若檀丝毫没有察觉到异常,推开房门。
一只脚才踏进去,后颈就一阵剧痛。
连呼救都来不及,便叫人砍晕过去。
房门被寒风吹得吱呀作响。
屋子里空空荡荡,没有一个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