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清黎看着眼前这个苍老的人,几乎认不出,他是从前那个严肃古板的许师叔。
“谷主,泗城如今最严重的,还不是受伤的百姓,而是那些尸体。天气炎热,若是爆发了瘟疫,那泗城就真的完了。”
许临的衣服散发着一股馊味,头发都脏成了一缕一缕的,疲惫地和景仲商讨。
景仲嗯了一声,垂眸思索片刻,果断地道:“让你徒弟,带着我的令牌,回鬼哭岭召集二十名弟子,过来帮忙。”
谢清黎在他们说话的时候,就挽起袖子,进帐子帮忙了。
分拣药材,熬煮汤药,分发给百姓,只靠着许师叔三人,根本忙不过来。
难怪他会找师父求救。
江师弟一见谢清黎,就咧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来,“谢师姐,谷主怎么把你也带来啦?”
谢清黎叹了口气,接过他手上扇火的扇子,“你去歇一会儿吧。”
他眼下的青黑,简直快要和尸体一样重了。
姓文的师弟,甚至顾不上寒暄,一脸憔悴地说:“谢师姐,煮药的水没了,我去打些水。”
随便哪一个人,在外面都是倍受尊敬的神医高人。
在这里也只能像个苦工一样,什么事情都亲力亲为。
鬼泣就像梦游一样,一脸恍惚地进了帐子里。
“鬼哭岭,谷主。你师父就是医仙谷谷主,你们师门,就是名震天下的医仙谷?!”
想当初,他还言之凿凿,说可以介绍谢清黎进医仙谷。
难怪那时候,她一点都没有心动过。
鬼泣还以为,她是没有听说过医仙谷的威名。
却不成想,人家根本就是医仙谷的正统传人!
谢清黎头都没抬,将炉子上的药罐拿下来,“你要是没事做,就去打两缸干净的井水来。”
鬼泣脑子里乱轰轰的,没有再说什么,提起水桶就往外走。
没过多久,鬼泣拎着两桶水,大步冲进了帐子。
“不是,谢清黎,你脑子没毛病吧?你爹是阎罗妙手,你师父是医仙谷谷主,你有这背景,怎么会让晋国公府欺负成那样?”
谢清黎已经分好了七八碗的药,放在木盘里,顺手放在了鬼泣空着的双手上。
“这是用来止血的药,麻烦你分给伤情比较重的伤者。”
鬼泣都快疯了,“你到底有没有听到我的话!”
“听到了,记得把空碗收回来。”
谢清黎神情平淡,又回到了炉子旁,继续熬药。
鬼泣像看怪物似的,看了谢清黎一会儿,认命地端着盘子,去给百姓分药。
忙碌了一整晚,谢清黎和景仲,大致清楚了泗城现在的情况。
府衙是完全瘫痪了,京城那边不知道为什么,赈灾抚恤的军队,迟迟没有来。
现在这批草药,还是许临当初带来的,也马上就要见底了。
医仙谷这几个人的作为,在天灾面前,显得那么渺小。
景仲的神情很凝重,清点了剩下的物资之后,语气严肃。
“眼下最要紧的,是药材快用完了。还有死亡的百姓,尸体需要赶紧处理。”
谢清黎沉思片刻,“尸体可以掩埋和焚化,但是有许多都压在废墟之下,我们挖不出来。”
许临长叹一声,“我们太缺人手了。”
鬼泣看了看几人,别别扭扭地道:“我可以帮你们去临近的州府,采买药材。反正在梁州的时候,这事儿也是我办的。”
连医仙谷的神医,都殚精竭虑,他好像找不出理由,再推脱了。
景仲看了他一眼,从怀里掏出一沓银票,“快去快回。”
谢清黎有些诧异。
之前在梁州的时候,让鬼泣帮点忙,他都推三阻四的。
这一回,倒是主动提出来,可以买药材了。
但她也没多说什么,把压制幽冥蛊的解药交给鬼泣,以防他在路上,遇到什么意外,耽搁了时间。
五天之后,许临带来的药材彻底用尽了。
谢清黎看着空荡荡的药箱,心头萦绕着一股深深的无力感。
只靠着医仙谷,想要救下所有的人,太难了。
这是她第一次,对朝廷,到底有没有把百姓放在心上,产生了怀疑。
许师叔低声说:“谢师侄,这几天你每晚都只睡了一两个时辰,去休息会儿吧。我们已经尽力了,剩下的,就看天意如何了。”
谢清黎低落地点点头,没有再推辞。
说实话,她是有点扛不住了。
回到临时搭的帐子里,谢清黎简单擦洗了一下,就躺到床上,迅速进入了梦乡。
到了半夜的时候,帐子外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声。
谢清黎睡觉一直都不沉,立刻就被这声音给惊醒了。
帐子里漆黑一片,她警惕地坐起来,小心地摸索着枕头
谁知她刚一坐起来,就被人用麻袋套住了头,紧接着,好几双手就撕扯着她身上的衣服。
谢清黎心中大骇,立刻挣扎着喊道:“你们是什么人?别碰我!”
下一刻,一双手就隔着麻袋,捂住了她的嘴。
浓浓的绝望,笼罩在谢清黎的心头。
一个嘶哑的男声说道:“快一点,把她身上值钱的东西,都扒下来!”
另一个尖利的男声响起:“这女娃长得这么美,身上的皮肤能掐出水来,要是卖到青楼,也值不少钱哩!”
说着话,那双手就顺着谢清黎的腰,往她胸口摸去。
谢清黎死死攥住领口,想要呼救,却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
嘶哑男声冷哼一声,说道:“那也要你带得走才行。你看着她,我去找吃的。”
就在这个时候,一道脚步声急速靠近。
“砰砰”两声过后,谢清黎察觉到,困住自己的力道消失了。
她赶紧把头上的麻袋扯掉,顺着外面透进来的微弱光线,看到身前,站着一道颀长挺拔的身影。
除了被打晕的两个人,还有一个瘦小的男子,正被那道身影,紧紧扼住喉咙。
大概是不能呼吸的缘故,瘦小的男子拼命挣扎着,发出“嗬嗬”的气声。
谢清黎呼吸一滞,慌乱的心,瞬间就安定了不少,颤着声音,试探地出声。
“阿珩,是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