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兖屋里。
花蒙沉沉叹气,“你猜的不错,清黎的孩子还在。虽然气血极弱,但还有生机,难怪她这样快就能走动了。”
什么小月子,根本就不存在!
不愧是他徒弟,连老天都在保佑。
谢兖垂着眸,不知道在想什么。
见他不出声,花蒙有些急了,“你怎么想的?这么大的事,岂能不告诉清黎?这可是她的骨肉!”
过了好一会儿,谢兖终于掀了掀眼皮。
“我在想,这个孩子到底留不留得。”
花蒙怒气冲冲地一拍桌子,“什么叫留不留得?经历了这么多波折,这孩子都没掉,岂不是说明上天要留它一命!”
明眼人都看出来,这个孩子对清黎的影响有多大。
这老头到底是不是清黎的爹?
怎么连他这个师父都不如了!
谢兖沉思半晌,才轻轻叹了口气。
“你可知道,景仲为何说清黎不适合控蛊?”
花蒙一怔。
没料到话题怎么会突然转变得这么大。
老老实实地摇头,“清黎是我见过的,悟性最高的孩子。她天生就是为了救人而生,控蛊的天赋和医术一样令人惊叹。”
谢兖哼笑一声,“她在娘胎的时候遭人暗算,生下来就带着心火之毒。”
心火之毒?
是那个,连师父都束手无策的心火之毒!
花满蹊神色骤变,死死屏住呼吸,继续偷听。
花蒙却没听说过这个毒,追问了两句:“什么心火之毒,有何危害?”
谢兖看了他一眼,“心火之毒,伤其心脉。一生不得有过大的情绪波动,否则心火上冲,心脉尽断。”
就和他现在一样。
当年医仙谷遭遇劫杀,谢清黎落入寒潭,便引发了心火毒发。
是景仲和谢兖两人联手压制,又渡血过毒,将她体内的一半心毒,都引到了谢兖的体内。
这才堪堪保下谢清黎的性命。
谢清黎一直戴着的那根灵蛇玉簪,便是景仲找来,用以压制心火之毒的寒玉。
花蒙后知后觉地道:“你是怕生育之时,会牵动心火毒发?”
谢兖嗯了一声,“妇人生产,是生生在鬼门关处走一趟。流血过多,她当年服下的药,药性必然会一同流失,心火之毒再难压制。”
换言之……
生产的话,谢清黎会死!
花蒙倒吸一口凉气。
听到了足够的信息,花满蹊神思不属地离开。
走到厨房,停在谢清黎身边。
谢清黎一边生火,一边轻笑着问她:“师姐听到什么啦?”
花满蹊欲言又止,看着谢清黎绝美的侧脸,一阵心疼。
她苦命的师妹。
好了一阵,花满蹊才试探开口:“师妹,我问你个问题啊。如果,我是说如果,我有朝一日怀孕产子,但代价是要付出性命,你会怎么做?”
谢清黎想到自己的孩子,手中的动作一顿。
这个问题一问出口,花满蹊就后悔了。
生怕谢清黎察觉到异常。
她强笑着,马上就想插科打诨糊弄过去。
却没想到,谢清黎转过头来,认真地看着自己。
“师姐只管按自己的意愿去活,我不会让师姐出事的。”
花满蹊愣住了,茫然地发出一声疑问:“什么?”
谢清黎露出一个恬静的笑,“师姐如果想保全自身,我不会有任何异议。但师姐若是不想放弃骨肉,想留住这个孩子,那我尽一切本身,也会留住师姐的性命。”
花满蹊的喉咙里像是塞了一团布,堵得她呼吸艰涩。
过了好一阵,才艰难地问:“那如果,连你也保不住我呢?”
谢清黎思忖片刻,坚定地道:“我不行还有师父,师父不行还有师叔师伯。尽医仙谷之力,定不会叫师姐出事的。”
她的表情坚韧,眼里充满了信心。
花满蹊定定地看着她的表情。
眼眶里不知不觉,就盈满了泪水。
她慌乱地低下头,不着痕迹地擦掉了眼泪。
心里却更加难过了。
她没有那样的本事,保住谢清黎的命。
连师父都不行,更何况她这个半吊子呢?
正是因为清楚自己的本事,花满蹊才觉得无力。
这样好的师妹,为什么命运就那样坎坷呢?
平复了心绪,花满蹊重新挂上大大咧咧的笑容。
“我这段时间,就是忙着收拾联络点,现在已经弄得差不多了。你要不要同我一起去打理?”
谢清黎理所当然地点头,“我自然是要与师姐一道的。”
花满蹊嘿嘿一笑,“好!那咱们下午就走,让萧珩也尝尝找不到你的滋味!”
谢清黎哭笑不得地摇摇头。
只是隔了几条街,凭萧珩的本事,怎么可能找不到?
但被花满蹊这么一提醒,她倒是想起来了。
“快近年关了,我想回医仙谷一趟,取些医典来研读。”
花满蹊挺挺胸膛,“是为了医圣榜的事?也好,咱们许多年没回去过了。我同你一起回去!”
谢清黎笑着点点头,乖顺地道:“好。”
在京城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
一辆马车停在巷口,停留片刻之后,便飞快离开。
一个浑身蜷缩,衣衫褴褛的女子,被扔在了巷子里。
过了许久,那道人影才发出一声呻吟。
有路过的好心妇人,将这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好皮的女子扶起来,热心地询问。
那女子敛着双眸,眼眸里燃烧着刻骨的仇恨。
她咽下口中血沫,哑声道:“我无事。劳烦您帮我雇辆马车来,送我去相府。”
那妇人听到相府二字,眼中的热络更甚了。
林梵境听了下人来禀报,才知道陆若檀出了门。
压下心中不耐,去了陆若檀的院子。
看到那一身骇人的伤口,纵使已经心寒,林梵境还是倒吸一口凉气。
“是谁这样大胆,竟然敢伤你至此?是不是萧珩!”
陆若檀任凭丫鬟给自己上药,面色波澜不惊。
听到林梵境的话,也只是恬然摇头。
“是我想上山为娘和外祖祈福,不想下雪路滑,从山上滚下来的,与他人无关。”
林梵境松了口气。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陆若檀似乎有哪里不一样了。
心疼地抱怨了两句她出门不带下人,林梵境就被陆若檀劝走了。
屋里只剩下陆若檀和丫鬟两人。
丫鬟放下药瓶,冷淡地道:“姑娘这一身伤,不是滚落山崖划伤的,倒更像是被蛇虫咬出来的口子。”
陆若檀抬起胳膊。
一身娇嫩的皮肤,没有一块好皮。
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腥臭,熏得人作呕。
她面不改色地从伤口处,挤出一坨虫卵。
抬眼看向丫鬟,眼神阴狠,“不该你问的,不要多嘴。”
纵然是暗卫出身的丫鬟,看到陆若檀的表情,也不由得后背一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