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中的事情闹的风风雨雨,前往海州的御史台官员也已经将事情查的差不多,正和端王一行人赶回京城。
而就在这时,端王府内,明月小产了,太医说是忧思过度,只是不管如何,孩子没保住这是事实。
消息传到皇宫时,皇上点点头,并未多说什么,只让吴培送些补品去端王府。
吴培从养心殿出来,瞧见刚刚还艳阳高照的天,彻底阴了下来。
他的小徒弟在身旁说道:“师傅,这天变了。”
“是啊,变天了。”吴培仰着头,看着乌云密布的天,“贵妃娘娘那边如何?”
容贵妃也禁足有些日子了。
“听说贵妃娘娘日日在宫里不是看书就是抄写佛经,并没有什么其她的动作。”
“她也算是稳的住。”吴培感叹。
比之前淑妃要强的多。
端王一行人在十天之后就回了京,回来的那日直接就跪在了御书房前,只道自己治下不严,请皇上赐罪。
那日还下着雨,端王就这么在御书房前跪了一天,晚了皇上才见了他一面,只是出来的时候额头上被砸了个口子,还在往外冒着血,印着他那湿漉漉的衣服头发,整个人显得狼狈至极。
在海州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被人阴了,这件事除了老四没人会做,这样大的动作,对方只怕是筹备极久,只恨自己居然早没有察觉。
况且若只是这一件事便算了,谁成想刚刚父皇又将一本奏折扔给了他,他捡起来瞧了一眼,霎时睁大了眼睛,马上否认:“父皇,这是污蔑,这样的事儿子怎么会做!”
“你当真是朕的好儿子。”皇上目光幽深,让人猜不透他话里的深意。
那奏折是刑部关于彻查李府最新的奏报,上面提到了李监察御史的心腹受不住刑,供出过另一件事,只道端王在淮南战事之后,曾私下给李府送过一大批钱,这件事当时就是他帮着办的,只是因着数目太多,差点被其他人知道,后来才换了一种法子。
这里虽然说的是其他人,但是谁都知道指的是贤王的人。
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永宁侯府给李府送钱,要费那么大周折。
而就在端王给李府送完钱后,李监察御史推举杨利武,因着杨利武一直没有涉入党争,李监察御史又是皇上的心腹,所以最后杨利武成功出征。
可如今证据摆在面前,难免不会让人深思,这桩交易的背后,隐藏的到底是什么,是否是为了淮南兵权,杨利武又是否真是纯臣。
端王心里暗骂一声,皇上多疑,若只有铜钱之事他尚且能找到回旋的余地,可如今又出了这样的事,两相结合,他不管如何辩解只怕对方心里都认定了是他勾结了李监察御史。
老四这招当真是狠。
“滚回去,等朕查清楚了再收拾你。”皇上语气平静,却随手另一份奏折扔了出去,奏折的角正好砸到了端王的额头。
御书房内发生的事楚慕倾不清楚,她此刻正坐在储秀宫容贵妃的对面。
兴许是这段时间太过不得志,容贵妃面色苍白了很多,楚慕倾今日见到她的时候,瞧见她罕见的穿了一身素色的衣裳,脸上也只是浅浅的上了一层妆。
瞧见她进来,容贵妃显得有些意外,随后招呼着她坐下,问道:“明惠怎么来了?皇上居然肯让你过来看本宫,你去求了太后?”
楚慕倾也没推辞,顺着容贵妃坐在了她下首,也没回答容贵妃的问题,反而问:“姑母最近过的可好?”
容贵妃冷笑一声:“本宫倒是小看孟芙了,孟家在她身上只怕是下足了功夫。”
她也小看了皇上对孟芙的宠爱,只怕是把当年对拂衣的感情和愧疚,如今尽数放在了孟芙身上。
而宁远将军府的这颗棋子,如今入了宫,帮着德妃与她作对,让她吃了不少亏,这个孟芙,比当时的淑妃和现在的德妃加起来还难对付。
“她身份特殊,皇上自然是疼爱她的。”楚慕倾随口道。
“难得你能过来,外面情形如何了?”容贵妃不再说孟芙,反而问起了宫外的事,她如今被困在储秀宫,消息总是没有那么灵通,但是这段时间发生的事她还是知情的。
“姑母睿智,今日我过来,便是想和姑母说此事。”楚慕倾抬了抬眸子,看着容贵妃说,“姑母想来已经知道了假币之事,那事原是老家三房做的,但是坏就坏在祖母收了分红,如今三房的账本已经被查到了,永宁侯府根本脱不了干系。”“姑母,造假币是死罪,况且这假币还用在了赈灾上,如今海州民声鼎沸,皇上定然是要给他们一个交代的,不然如何平息海州乱局。”
容贵妃眼中闪过一抹狠厉,而后沉声道:“本宫自是知道,贤王好算计,这局只怕是计划良久,可海州雪灾事出突然,他们又如何能料到。”
“姑母。”楚慕倾突然唤她,随后轻声说,“姑母,你知道永宁侯府在淮南出事之后给李府送过钱吗?”
“什么?!”容贵妃突然站起身,眼睛瞪大,随即马上否认,“不可能,侯府不可能做这种事。”
“姑母,你我都知道永宁侯府不可能做这种蠢事,可这事既然有人存心要栽赃到咱们头上,连父亲身边的人都能收买,便说明地方做足了准备,姑母,如今各种证据已经摆在了皇上案前,若说只铜钱一事还能想法子周转,但牵扯到淮南兵权,皇上只怕已经在心里动了杀心了。”
送礼这件事,只有楚长松的人做的才能将事情栽赃到他头上,要么那个人是被收买了,要么他一开始就是贤王他们安插在楚长松身边的人。
楚慕倾觉得贤王没有那个能力,这事八成是那位在多年前就开始谋划的宁远将军做的,包括孟芙,包括远在湖州的巩家,也包括这个在楚长松身边的人。
他可能并没有做到楚长松的心腹位置,不然早就送了其它消息出来,但他只要是楚长松的人,只送礼一件事就能攀咬上楚长松。
容贵妃心头一震,她这些天在宫中反复斟酌,不断分析这件事的利弊,可今日楚慕倾带来的消息,却仍然让她浑身发冷。
她自然清楚淮南兵权对于皇上的重要性,显然皇上现在已经怀疑他们暗中谋夺淮南的兵权了。
“姑母,禁军前些日子围了府,后来虽然撤了,可这并不代表他们之后不会再进去,此事注定要见血,您是想看见自己和端王表兄的,还是永宁侯府全族的,又或者是”她顿了顿,在容贵妃惊诧的目光中缓缓起身走到她面前,而后伸手扶着容贵妃坐下,在她耳边小声说,
“永宁候一人的。”
容贵妃的拳头突然攥紧,她不可置信的看着楚慕倾,声音冰冷:“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楚慕倾微微弯了弯唇,到现在她脸上都还是温柔的笑,可容贵妃直看得心里发寒。
楚慕倾这意思,就是明晃晃的告诉她送楚长松去死。
她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那是她的亲生父亲!
“我自然是知道的,姑母,你不会告诉我,你此刻顾念亲情心软了吧?”
她的语气带着疑惑,像是真的认为容贵妃为了一个无关紧要的人心软了一样。
“那是你父亲。”容贵妃说。
楚慕倾却忽地笑了,随后道:“姑母,你错了,我父亲在河州,叫楚长柏。”
从她被送去河州开始,她的父亲便已经是楚家二老爷了。
两人无声的对视,空气中都似有暗流涌过,良久,容贵妃扯了扯嘴角。
“你确实够狠,我会找机会见他一面。”
“姑母谬赞了,既如此,便不打扰姑母了。”
等楚慕倾离开,室内重新恢复了寂静,容贵妃才道:“你说长松要是知道有今日,会不会后悔当时让她回来?”
她的贴身女官邱秋从后面走出来,小声道:“娘娘。”
“可她是对的。”容贵妃突然说,“邱秋,她虽然狠,但她是对的,如今这场局,唯有他一死,方才有转机。”
永宁侯府已经被拖下水了,但是这些事都没有端王亲自参与的证据,只是因为永宁候府是端王的母家,所以大家才会觉得这是端王指使,但假币乃是皇室丑闻,皇上不会想让端王担了这件事,不然天下人该如何想皇族之人。
可这样的事又怎么能是一个永宁侯府老家三房能担得起的重量,所以若是想要保住端王,那便只能舍弃永宁侯府。
“邱秋,那是我的亲弟弟,可本宫入宫这么多年,早就已经没有退路了。”她今日穿着一身素,可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狠辣。
她站起身,缓缓走到窗边,外面还下着雨,这样的阴雨天,她却突然想到了多年前的春日,那时阳光极好,弟弟们陪她一道放风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