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说完,长叹一声,她今日与楚慕倾说的,已经算是皇室秘辛了,这些秘密她放在心中这么多年,如今,或许到了她认为可以说的时候,也应该说的时候。
“眼瞧着马上要十二月了,今年也快要过去了,明年三月份便是先帝的忌日,哀家准备与皇上说,到时候带着永宁去永华山小住一段。”
太后没再说拂衣和皇后,反而是转了话题说起先帝的忌日,楚慕倾抬了抬眸子,瞬间就明白了太后的意思,当日庆功宴上皇上的心思很明显,是要给永宁和萧元景赐婚的,楚慕倾听说这些日子皇上和皇后起了一些争执,想来便是为了这桩婚事,距离先帝的忌日还有好几个月,太后却这么早就提起,只怕是是想借此让皇上歇了这个心思。
“外祖母,二月里天气还是寒冷,让阿辞早些着人去布置着,到时候我与你们同去。”
她并未劝阻太后,原本对于皇后太后心中就极为愧疚,如今出了永宁的事,只怕是更甚,皇上虽然是她的儿子,但如今独断专行,疑心重重,太后也无可奈何,便只能尽可能护住永宁公主。
太后轻轻拍了拍她的手:“你表兄是个堪嫁的,但是与永宁实在是不合适,皇后不放心永宁嫁过去,萧家也不会让你表兄娶公主,这桩婚事,实在是糊涂啊。”
“外祖母,莫要过多困扰,船到桥头自然直,更何况如今陛下还未曾赐婚,况且公主明年同外祖母去给先皇祈福,想来陛下也不会这般急着赐婚的。”楚慕倾轻声安慰。
太后点点头,只是眉目间到底多了几分忧愁。
楚慕倾在长乐宫陪太后用了午膳,宫女说下午皇上召了宁远将军和永宁侯进宫,几人一直在御书房商议政事,直到太阳西斜,两人才出宫。
就在两人离开离开御书房之后,吴培便亲自来了长乐宫,身后跟着太监宫女抱着好些东西。
“奴才见过太后娘娘,县主,先前香囊一事皇上已经查明,实乃是淑妃娘娘身边的女官所为,那女官胆大包天,竟勾结了刘侧妃的丫鬟,寻了县主从前的绣品让绣娘仿制了那枚香囊,如今女官同丫鬟已经处死,但皇上记挂着县主受了委屈,赏赐了好些物件儿,特命奴才过来送与县主。”吴培声音恭敬。
太后抬了抬眼皮,皮笑肉不笑道:“什么女官这样大的胆子,居然敢勾结外人陷害县主?”
吴培依旧低着头,听见太后的话神色不变,只道:“那女官从前与县主有些争执,便一直怀恨在心,这才狗胆包天做了这样的事,此事淑妃娘娘和刘侧妃虽然不知情,但是依旧有管教丫鬟不利之责,陛下大怒,已经罚了她们禁足。”
“陛下费心了。”
太后示意楚慕倾接了东西,楚慕倾起身,恭敬的领了赏赐,又说了些感念圣恩的话,最后同吴培一同去御书房谢过了皇上这才出宫。
皇宫的事傍晚便传了出去,先前闹的轰轰烈烈的香囊一案如今是这么个结局,众人不禁唏嘘。
第二日,永宁侯府便来人请楚慕倾回府一聚。
“我就说那女人能生出什么好货色来,前些日子老实了一阵,我当她是懂事了,没想到竟私下整出了这样的事,若不是还有些脑子,未给对方留下证据,我永宁侯府的脸面便要被她丢光了。”
老夫人气的不轻,只恨不能将楚念一赶出去才好。
“祖母莫要气了,兴许对方只是胡乱攀咬罢了,三妹妹也不曾认下不是。”楚慕倾给老夫人顺了顺气。
“她自然不敢认下,但是她那个大丫鬟可是全招了,当真是外室生的,上不得台面就算了,小小年纪竟如此恶毒,竟连同外人陷害亲姐姐,她难道不知道这事若是坐实了,你的名声是毁了没错,她自己又能讨个什么好名声!便是宫里的贵妃娘娘只怕也要被说几句闲话!若真出了事,便是让她一头吊死也无用!”
老夫人说着说着咳了起来,显然是被气的不轻。
刘嬷嬷端了茶盏过来,楚慕倾服侍老夫人喝下,瞧见她好些了,才重新说道:“祖母消消气,莫要气坏了身子,这才是因小失大不是,此事父亲自有计较,想来姑母也是有打算的。”
老夫人缓过劲来,楚慕倾的话倒是提醒了她,阴沉着脸说道:“今儿一早娘娘便派邱女官回了一趟府里,我急着让你回来也是想跟你商量一下这事,娘娘的意思是落梅院那个也到了年纪了,如今四丫头的亲事也要定下了,六丫头更是开了年便要出嫁,你二哥哥也在商议亲事,也不能独独落下她,河州林氏和王氏是世交,他家小儿子也到了婚配的年纪,我瞧着不错。”按照明阳伯府的意思,是想让楚凝初早早的就嫁过去的,但是因着楚慕倾的婚期,永宁侯府便将楚凝初的亲事往后推了一些日子,也不算撞了嫡姐。
至于楚文瀚,按照他的年纪早就该定亲了,京中同他一般大的世家公子也不乏已经有了孩子的,只是三夫人眼光高,家世低的女子她瞧不上,家世高的贵女又瞧不上三房,后来又赶上三夫人出事被送到望县老宅,楚文瀚的亲事这才被耽搁了。
听说老夫人给他瞧的是柳阳伯府的嫡次女,若是原先柳阳伯府定然是瞧不上楚文瀚的,只是如今到底不一样了,毕竟楚文瀚名义上已经算是大房的嫡子,两家正相看着,便出了香囊的事,老夫人这般生气也有这个原因。
“祖母瞧的定然是好的,只是河州路远,父亲”
楚慕倾后面的话没有再说,但是谁都能懂她的意思,按照楚长松对楚念一的偏爱,又如何会让她嫁去河州。
“你父亲那边自有我去说,她做了这样的事,我不将她打死已经是仁慈,如何还能将她留在京城,要我说,当时就不该让她们回来!”
只要不回永宁侯府,那便不算侯府的女儿,做了何事与侯府也没有干系。
老夫人说着又有些激动,楚慕倾连忙安抚了两句转了话题,又陪着老夫人用了晚膳这才从寿安堂离开。
出了寿安堂就瞧见冯全站在不远处,看样子像是等着有一会儿了,楚慕倾脚步顿了一下,对方也看见了楚慕倾,连忙走上前来躬身道:“县主,侯爷请您去书房一趟。”
楚慕倾点点头,抬步往书房走去,白芷和冯全跟在她身后。
书房依旧只有楚长松一人,楚慕倾是独自进来的,白芷被她留在了外面。
“父亲。”
楚长松站在柜子前,瞧着摆放的一个青花瓷瓶出神,其实没隔多少时日没见,但是楚慕倾觉得他的脊背好像又弯了一些。
楚长松听见声音转过身来,开口说道:“你瞧瞧这瓷瓶,是前朝留安窑烧制的,这样的样式,如今也寻不到其它的了。”
楚慕倾抬眸,只瞧了一眼,声音冷清:“这瓷瓶的确精美,只是父亲,那瓶口却磕了一块,便也失了它的价值了,女儿瞧着它与书柜另一边摆放的那个瓷瓶应当是一对,这种成对的瓷瓶,其中一个毁了,另一个便也无用了。”
“那你以为该当如何?”
楚慕倾倏的看向楚长松,目光坚定:“父亲不必问我,如何决断全看父亲而已,只是女儿认为祖母言之有理,三妹妹这般性情已经不合适再待在京城,父亲,泥人尚且有三分脾性,况且我并不是泥人,我愿意将事情交由父亲处置便是留了一丝姐妹亲情,还请父亲”
她直视着楚长松的眼睛,不退不让,薄唇轻吐出了后面几个字:“秉公处置。”
她说完,两人都没再开口,一时之间书房陷入了寂静之中,就在这种安静的氛围里,楚慕倾开口:“父亲,府里还有些事,女儿先告辞了。”
楚长松望着她的背影,沉默良久。
出了楚长松的书房,楚慕倾带着白芷往永宁侯府的大门走,她先前已经同老夫人告辞过了,如今老夫人正在午休,此刻离开倒是不必再去多说一次。
“怎么瞧着不太高兴?”
前面不远处站了一个人,黑发被束成高马尾,双手抱胸靠在假山上,瞧见楚慕倾的时候眼中漾开一抹笑,那双眼里盛满了光辉。
楚慕倾脚步顿了一下,随即加快了步伐,她一走近,顾宴辞就拉住她的手,带着她往前走。
“只是瞧见了不喜欢的人罢了,怎么此刻来了?”楚慕倾抬头看他,第一句是回答顾宴辞那句为什么不高兴,第二句是好奇顾宴辞此刻怎么在永宁侯府。
“来接你回家。”顾宴辞微微低头,“只是我还未曾用午膳,便劳烦明惠县主陪我去酒楼用了再回家吧。”
楚慕倾睨他一眼,轻哼一声,只是声音都轻快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