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看到他的脸就想起很多以前的画面,像是水龙头留着水,根本止不住。
那些记忆就好像刚回到她的脑海里,都迫不及待跑出来刷存在感,那些愉悦的,悲伤的,难过的,平静的……宛如那已经盛满了水杯的水,此时一点点往外面溢出来。
她的眸子越来越暗沉。
想起来了那天,她冒着大雨,满心欢喜最后落了空。
见着她情绪不对,陆勗紧紧地捏住了她的手,他从来不信这些封建迷信,也不相信这世界上的鬼怪。
他的目光盯着江枝的脸,大概是刚死里逃生,她还有些不太对劲,“不舒服我带你去医院。”
“放开我。”她的情绪激动,直接甩开了他的手。
被突然间甩开,陆勗被突然间推开,一个趔趄,往后跌。
“江枝。”
“这不会是真的中邪了吧?这怎么看上去不太像是……”
身侧,有一个阿姨神神叨叨的开口道,“有些被鬼缠着了,就会性格大变。你瞧瞧这丫头,刚才脾气多好,这现在突然间就这样了,肯定是了……”
闻言,陆勗再一次紧握着她的手坚决至极,江枝身上的力气早就差不多都没了,甩不开了也就不挣扎了,慢慢抬起头,看着他。一双涧水的瞳眸此时眼睛通红,眼白更布满了血丝,就定定地看着他。眼前的他仍是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那样,一身黑色西装,像是个成功人士。
但唯一变化的是,此时他的衣服已经全身都湿透了,领口的位置,还在滴水,男人那张俊美无比的脸,还带着水珠。
男人的眉宇间带着冷冽,黑色的天际下,只有几颗星星挂着,映衬着男人的瞳眸比以往更加漆黑。
“陆勗,有意思吗?”
陆勗眼底浮动着暗色,同时望向她。
“还是你打算闲着无聊,继续跟我玩玩?”
尾音还没有完全停下,江枝挥臂快速而猛烈,甩手就是一巴掌。啪!
清脆刺耳。
她用了自己很多的力气,朝着他的脸上打过去,没有丝毫犹豫。一瞬间,水珠飞溅开来,脆响与闪电同调,一个闷雷,在头顶炸开。
周围的人,睁大了眼睛,见着那头的江枝那一巴掌甩在了男人的脸上,在县城这样的地方,其实,还是男尊女卑的思想,尤其是这些上了年纪的女人,一个个虽说表面比丈夫要横行霸道,可是,真要是在自己的丈夫脸上甩巴掌,那是绝对没有过的。
男人的眸子一沉,“你觉得我闲着无聊,放下几个亿的海外会议,专程开几个小时的车过来,只是来跟你玩玩?”
闻言,她抬起手,擦了擦自己的眼睛,有什么东西从指缝里溢出来,分不清是泪水还是什么,心底,是无法释怀的悲呛,她感觉自己像是陷入了泥潭之中,没有办法抽离。
那些乱七八糟的回忆,占据她的思绪,她哽咽地呢喃,“那你这一次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呢?”
男人伸手,可是被江枝避开,她喃喃自语着“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你还想从我身上得到些什么呢?”
“陆勗,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我到底哪里对不起你了。”
“……到底为什么?”
“这不是真的中邪了吧?”
陈远山和陈南山今晚是轮班的,毕竟,不可能每个人都熬夜这么晚,所以,一个人轮了前夜,另一个人值后半夜。
而陈远山是前半夜,只是这会儿,吃过饭后,就不见了踪影。
几个亲戚看着江枝的神情不太对劲,“我看肯定是中邪了,怎么开始说胡话了。”
“……”
江枝又是哭,又是语无伦次的,看起来她的精神状态完全不对劲。
一瞬间,陆勗不知怎的有种恐慌的感觉,他一把抓住了江枝的手腕。
“江枝——!”
江枝的思绪飘飞到了那天的初见,不知道是谁先开的口。
她痴痴地看着他,三年不见,他依旧还是那样。
当年隔着攒动人头,四目相对时的心绪澎湃。
当年在别墅日夜相伴,耳鬓厮磨,互诉衷情。
当年在姻缘庙前,一起看的莲花灯,一起爬山。一起散步……
现在回头去看一幕幕还那么清晰,只是像镜子一样多了裂痕,一碰就碎裂一地,全变成了镜花水月。
她想起来了还有那算命的师傅的三言两语,如今看来,确实一语中的,可当时的她偏是不信。
以为人能改变命运纠葛,创造新的纠缠,却早已经成为了命运环中的一轮,躲不开,也逃不开。
“陆勗,我就该躲的远远的,这辈子,都不要在遇到你。”
她的唇瓣一张一合,声音很轻。
可是,在她身旁的陆勗,却听得清清楚楚,一字不差。
再?
心跳骤然一顿。
尘封在记忆深处一下子覆满尘埃的岁月,随着这一个字开始逆流回转,猝不及防的时候狠狠刺穿他的理智,他狐疑的目光盯着她的脸,“你……”
话音未落,此时,江枝突然间站了起来,陆勗想要伸手去抓住她,可是,却一点没有她快,她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竟能躲开他的手。
大概是因为他的神思恍惚,所以,才让她有了可乘之机,黑灯瞎火,还没有看清人影,此时的江枝,就已经站在了河边,只要伸出脚,就会坠入河里。
“我说过,如果再遇到你,我宁愿去死!”
周围的人见着这一幕,吓得三魂丢了七魄,“丫头,你这是干什么!快下来,你的身体可不能在这么在这么折腾了……”
“一定是中邪了,一定是中邪了,快去找远山过来,这都是什么事啊——!”
“这是造孽。”
“……这可怎么办!”
“快去喊人,这马上下大雨了,这要是掉进去,那……”
雨开始大了起来,像是几年前,她从火里逃出来,拼命地逃回他的身边的那一天,可满心的欢喜,等来的是男人绝情的话。
她转身纵身一跃,往下跳,毫无半点留恋,一切东西水到渠成,可男人眼疾手快,一把将她拽住,
“江枝!”
“我恨你,陆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