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皇宫巍峨耸立,红墙青瓦的宫墙高高立起,本该是最为繁华的宫城,却透着满城的孤寂。
叶绾绾坐在轿撵上,行走在宫道中,心中越发沉甸甸的。
轿撵最终停在养心殿门口。
无数宫人站在宫殿门口,看见封尧走来,跪了一地,高呼着:“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叶绾绾怔怔看着已走下轿撵,正被宫人跪拜的封尧,方才察觉到,他真的是天生的帝王。
封尧似也察觉到她并未下轿撵,回眸望来,眉心微蹙,片刻后他走到她的轿撵前,抓着她的手腕:“随朕去吧。”声音紧绷,力道极大,像是担心她会凭空消失一般。
“皇上……”
“皇上……”
所经之处,尽是宫人诚惶诚恐的伏地恭声。而封尧始终不发一言。
唯有一人,跪在宫殿门口,抬眸望着她:“皇上,小姐……”声音夹杂着一丝哽咽。
芍药。
叶绾绾脚步逐渐停了下来,她看着芍药,眼眶突然便红了。
原来,这京城还是有人念着她,记着她的。
她其实……很怕孤零零一个人,尤其怕在这偌大的京城之中,在封尧的地盘,她若连个体己之人都没有,太可怜了。
本抓着她手腕的手松开了。
叶绾绾一怔,朝封尧望去。
后者却未曾看她,只身朝殿内走去,唯有冷肃的声音传来:“一盏茶的时间。”
叶绾绾呆愣片刻,莫名明白了封尧的意思。
她走上前去,将芍药扶起:“不要跪我了,而今叶府都没了,你跪我作甚。”
“小姐永远是小姐……”芍药还想说些什么,话中却已带了哭腔,她抓着她的手臂,“小姐,你去哪了?怎的离开这般久,芍药担心你……”说到后来,已语不成调。
叶绾绾张了张嘴:“我……”可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了,“只是去转了一遭。”她低语。..
“小姐的手……”芍药是极细心的,她抓过她的手,看着上方的一道道伤疤,“小姐以前的手,很好看的……”她呢喃。
叶绾绾笑了笑:“孤身在外,有些事总要自己忙,不能再麻烦旁人了。”
“小姐还会离开吗?”
“……”这一次,叶绾绾未曾回应,只反问道,“你呢?如今怎样了?”
芍药看出她的逃避,再未多问:“我同高风已经定亲,只……等着小姐回来……”她眼圈更红了。
“傻芍药,我若是一直不回,你还打算一生不嫁啊?”
芍药点点头:“芍药会一直等着小姐。”
叶绾绾抓着芍药的手一颤,她宽慰一笑:“高风是个实在的,你嫁给他,我也能放心……”
“那小姐呢?”芍药打断了她。
“什么?”
“小姐和……皇上……”芍药声音迟疑一瞬。
她想到曾经,皇上将那具尸体接入宫中,一人守着灵柩守了整整三天。
可此刻,她却觉得,小姐与以往不同了,如今的小姐,提到皇上不仅没有以往的动容,甚至……很平静。
叶绾绾闻言,笑容淡了淡。
幸而此刻,内侍走了出来,声音带着几分尖柔:“叶姑娘,皇上说,时辰到了,让您进去。”
叶绾绾颔首,拍了拍芍药的手背:“我先去了。”话落,人已朝殿内走去。
她不知该如何回应芍药,连她自己都未曾想好,她和封尧究竟是何关系。
养心殿内很大,自古都是帝王的寝宫。里面十分豪华,紫檀木梁,地上铺着西域进贡的绒毯,殿中宝顶上悬着一颗巨大的明月珠,熠熠生光,似明月一般。
二人最终站定在寝殿门口。
“皇上正在里面等您呢。”内侍小声道着。
叶绾绾推门而入,深秋的天色总带着几分寒意,可寝殿内却透着阵阵檀香与温暖。
封尧已经换下了之前的衣裳,新衣依旧是胜雪的白衣,他此刻正站在阑窗前,背对着她,听见开门之声,也未曾回首。
“你找我?”终是叶绾绾率先作声。
封尧背影一顿,良久转过身来,目光自她的面颊上一扫而过,随后落在了她的手上。
在奉阳城也好,一路回京的马车上也罢,她对他说的话少得可怜,她总是将自己困顿在自己的世界中,手也始终隐藏在广袖之下。
若非方才听见了芍药的话,他还不知,原来当初那个千金大小姐的手指,而今竟添了这么多的伤疤。
叶绾绾察觉到他的目光,手指瑟缩了一下,重新隐藏在袖口中,她抿了抿唇道:“我有话同你说。”这些话,她想了很久。
封尧终于移开眼神,望着她:“我已命人将衣箱搬来,你换洗一番。”
“搬到此处?”叶绾绾蹙眉。
她即便再痴傻,也知道养心殿是皇上一人的寝宫,即便是皇后,都没有资格住在此处。
封尧却忽视了她的问题:“你方才说,有何话对我说?”
叶绾绾一顿,最终抿了抿唇,缓缓开口:“你之前在马车说的事,我隐约能记起些许。”
封尧指尖轻颤,他在马车上说……她爱他。
“是吗?”即便心中已掀起滔天巨浪,他仍旧语气淡然,“你只是说这个?”
“不是,”叶绾绾摇摇头,认真思索片刻,“封尧,我仔细想了想,曾经,我追你追的满城风雨时,是真的很喜欢你。”
封尧面色微松,这似乎是重逢以来,她罕有的唤他“封尧”的时候。
思绪也不由想到那些日子,她纵马而过,停在他跟前,对他扬眉一笑的模样;她含羞带怯不敢望他,说“本小姐倾心你”的模样,前世今生,难以忘怀。
而今想来,竟是他此一生唯一没有权势与利益纠缠的美好时刻。
“可是封尧,”叶绾绾复又继续道,“年少时的情谊再深,终究是会淡的,”她的神色也果真淡淡的,“我们若这样下去,只怕会走到相看两厌的地步……”
封尧呼吸一紧,脸色骤然苍白:“你究竟想说什么?”
叶绾绾顿了顿:“过往的感情,我早已忘了。可我记得,封尧,你应当也是不喜欢我的,然而你却将我接到了此处,所以,”说到此处,她微微垂眸,“若你不嫌弃,我们还是如你当初说的那般,我会唤你一声兄长,我想,这是最适合你我二人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