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向那座空荡却仍留有几分血腥气的营帐，朱棣咬紧了牙关。
战死的那些羽林右卫不止是现在羽林右卫的亲人好朋，同样也是他的。
年少时，朱棣也曾打马游遍应天，身后跟着无数喊着“大哥”的小弟。
可那些人如今已成了这荒漠里的屡屡亡魂。
朱棣的仇恨并不比任何一个羽林右卫少。
朱棣骑上马往燕京而去，临走前，他深深看向更北的方向，“不杀光鞑子，誓不回转！”
……
冬日的天很短，下午时天色就已经暗了下来。
被追的异常狼狈的乃儿不花等人浅浅地松了口气。
大漠之上，天色一黑，没有经验的人很难分清方向。
乃儿不花见终于甩脱了黏住他们的明军，心下暗自庆幸起来。
先前撤离营地时，乃儿不花大致算出了这场对战己方的伤亡数据。
对方只用了五千人，就将随着他征战四方的勇猛北元兵士给斩杀了三千人！
而且这只是被杀的人，还有几千人重伤的重伤，溃逃的溃逃。
冬季的荒漠上，若是脱离了队伍，那和一个死人也没什么区别。
对明军来说，是一场酣畅淋漓的胜仗！
可对才设计埋伏羽林右卫致其全军覆没的乃儿不花来说，这无疑是奇耻大辱！
他乃儿不花征战沙场这么多年，从来没有败得这样惨烈过！
跟丧家之犬似的被人撵在屁股后面跑！
最令他赶到耻辱的人，对方明军的队伍分明就是才上战场的新兵！
乃儿不花接受不了他居然输在一群新兵娃娃手里！
“传我命令，原地休整，对方就算火力再充足，经过白天那么放炮，应当也所剩无几了。本太尉手上还有两万兵马，等他们没了火炮，就跟草原上的羊崽子一样任我们宰割！”
足足两万人，绝对够乃儿不花血洗那支明军，他要将他们也铸成京观！
方才平他心中之恨。
当乃儿不花的命令响起，跟随他撤退的北元骑兵也放下心来。
不过，乃儿不花想的是挺好的。
可朱雄英从来没想过要让乃儿不花得到休整，和他的大部队汇合。
正在乃儿不花安心睡在帐篷内做着覆灭那支明军美梦的时候。
朱雄英已经率着羽林右卫再次追上了乃儿不花，他把手一挥，冷声道：“开炮！”
“轰轰轰！”
巨响响起，炮弹放肆地射入了乃儿不花暂时的营地内，激起一片硝烟与惨叫。
乃儿不花被亲兵拼死从营帐内拖了出来，脸上带着几分迷茫地望着漫天的炮弹飞过。
眼里浮现出几分挥之不去的惊慌之色。
明军居然找过来了？！
乃儿不花开始怀疑人生，这帮初出茅庐的新兵怎么能分辨出夜晚大漠的方向，还精准地找到了他的营地。
而且，他们已经追了一天，晚上居然还来偷袭，真的不会累吗？
乃儿不花想不通，但这并不妨碍羽林右卫在营地内冲杀。
傅让眼里冒着熊熊怒火，手持长刀砍翻了一个北元鞑子，厉声咆哮着：“狗日的鞑子，偿命来！”
在他身后，无数的羽林右卫举到砍向了这些他们日思夜想也要挫骨扬灰的敌人，一蓬蓬热血洒在众人的脸上，更加激起了众人的血气。
乃儿不花惊奇地发现，不过半日，这些新兵就褪去了先前的稚嫩，眼里有了经年老兵的成熟与韧性。
他哪里知道，是滔天的怒火与无边的血恨在支撑着羽林右卫在战斗。
他们脑海中只有两个字——报仇！
连续的火炮直接轰开了营地的防守，厮杀声刀刃声连成一片。
已经睡下的北元骑兵仓促起来战斗，哪里能比得过早有准备的羽林右卫。
在他们眼中很少出关的胆小的明军，这会儿变得英武无比，一人敌二也不落下风。
“兄弟们！杀死乃儿不花！为哥哥们报仇！”
“报仇！”
“报仇！”
听着声嘶力竭的复仇之声，乃儿不花一时间有些不寒而栗。
就算他们投降了，有些人能当俘虏，但他乃儿不花一定会死！
为了自己的小命，乃儿不花也一定要阻拦这些明军的脚步。
他慌忙大喊道：“所有人，想办法把他们的战车逼停！”
“战车过不来，我们还有获胜的机会！”
“是！”
乃儿不花没想到自己还会有如此恐惧战车的一天。
但可惜的是，先前汉人用的战车都很垃圾，他们也不用去学什么拒马器械。
但就算手下士兵掌握了，此刻也来不及去做。
难以置信，在羽林右卫的进攻之下，北元骑兵的防线就跟纸一样脆弱，轻易被撕碎。
为了不让明军近前来冲杀，乃儿不花手下的士兵只能勉强把一些木箱杂物拿出来阻挡战车。
只要能用上，哪怕是战马的尸体，也被他们丢到羽林右卫战车之下。
但仅凭这些根本不足以阻拦羽林右卫的脚步，顶多损失一些战马而已，赢下这一仗，乃儿不花手下的战马全都是他们的！
那还怕什么？！
“上啊！为康大哥报仇！为死去的羽林右卫报仇！”
“汤大哥，你看到了吗？我把这些鞑子都杀了给你陪葬！”
“二哥，弟弟今日就替你杀死乃儿不花那个王八蛋！”
“谁能拿下乃儿不花的人头，我给他两千两！”
“……”
乃儿不花在这些羽林右卫凶狠不留情的动作里察觉到了什么。
哪怕他听不懂汉人的话，可他听出来了自己的名字。
这些明军嘴里提起他能有什么好话。
他们好像不止是在打仗，他们、他们是在复仇！
乃儿不花终于明白过来了，战车上那面硕大的“羽”字旗怎么那么眼熟了。
那不正是才被他们全都杀死铸成京观的那支队伍嘛。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这些人是复仇来的。
想到这些，乃儿不花的面色更难看了几分，犹如困兽一般咬着牙看向那些明军。
他们不会接受投降，他们要做的，是像他们对待明军一样，斩草除根！！！
有几个北元骑兵被吓得扔下刀想要投降，然而那些明军根本不在乎，一刀过去就了结了他们的性命。
这些明军都是疯子！
跟疯子对战，乃儿不花这边能做的就是和他们一起疯。
但羽林右卫是清醒之下凭着怒火与恨意支撑的勇猛，北元这边则是走投无路之下早晚都会死的决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