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玉蝶扣在心口的谢安,久久无法平静。
若有人破入药浴的烟雾,定能瞧见他眼底的湿意。
他仰着头,望着那灯雾中的梁顶,猛的起身!
“唰啦”的水溅哗然,把小六惊动了,但不等他过来问,谢安已披衣而出。
小六愣了一下,人就从他眼前奔过了,适风都还没反应过来,谢安就到了院外。
“少主!大氅!啊不是!鞋子!鞋子!”小六边追边喊,又着急忙慌的往回去拎鞋靴。
适风也愣了一下,“咋了?”
“不知道啊!快!快给少主送去!”
小六把厚衣鞋靴一股脑儿塞给了适风。
适风也只好掠飞而去,却硬是追到半道才追上。
与此同时,明悠也才从浴汤中出来,边穿衣还边想着,谢安倒沉得住气,还不回?
哪料,窗台马上被叩响了?她愣了好几秒,没听见小桃的动静,才去打开窗户。
果然是谢安,他披头散发,完全没有平时的矜雅从容,遂渊似的眸子里,满是炙烫的岩火。
“你怎么、”
“退开些。”
异口同声的开了嗓后,明悠顿了一下,先往后退了。
谢安撑上窗沿要往里爬,手脚却不似上次那般灵活?
进来时,还被绊到一下!眼看那张帅脸就要和地面亲密接触了,明悠赶紧扶了一把。
谢安就势将她紧抱入怀,她才发现,他身上很潮、很冷,“你这是、洗一半跑出来?”
“嗯。”谢安拢着明悠散在脑后的绸发,五指隐入其间,紧紧扣在那柔软的后颈上,声音沙哑,“想见你,一刻都等不了。”
所以他就来了,一路狂奔!
忘了,其实可以借力适风;
更不要说穿戴整齐了……
明悠有些惊讶,但也紧紧抱住谢安,“看到了?”
“嗯。”谢安把头埋入明悠的颈窝里,汲着她的甜,怎么能这般甜。
心头的滚烫,半点都降不下去,情潮汹涌,半点不由人。
明悠能捕捉到他的情绪处于激荡中,也就不再说话,只枕在他胸膛里,听着他久久无法恢复正常的心跳声,眼眸渐渐弯了起来。
于情爱里,谢首辅其实只是个少年郎君,毫无持重老成。
良久、良久,谢安的心跳终于趋向正常,她才动了动的仰了头,从谢安的肩膀上,看到了屋外的明月,好圆呢,又是个十五夜了。
下了那么多天的雪,终于放晴,毫无阴云,明日会是个好天气了呢,想着心情就好,何况怀里还抱着这么个大宝贝,“好啦,姐姐明天带你上街买糖去。”
刚激荡完的谢安,差点被这话整岔气,“你这女人……”
“怎么?”明悠伸手轻推,让自己没那么贴着他,也能望到他脸上的表情。
谢安便抬手抚上她被月华侵染的脸庞,细腻微凉,写出的话却那样的烫人。
“惯会拿捏我。”谢安轻轻一叹,额已贴下来,挺直的鼻梁,还会撒娇似的蹭上明悠的鼻,厮磨了好一会,才亲上她的唇,由浅至深、至热、至烫、至沸腾……
明悠差点以为,今晚就要被他给化了,他倒彰显出修道之人的忍耐力,硬是刹住了车,只磨她唇齿,心扉。
明悠被磨得好生不舒服,“你好讨厌!”
“不许。”重咬了明悠唇瓣的谢安,不许她讨厌,哪怕是嘴上说说而已。
力道不轻,明悠好疼,“哪有你这样的!你就不能干脆点?你怂什么,我都不怂。”
“我怂,我没你勇敢,我的长公主殿下,你真美。”谢安抚着那娇肿的唇,桃似的腮,盈盈如秋水的美眸,只觉得无一处不是心头好,好生喜欢。
那一句“我的长公主殿下”,也莫名戳到了明悠,叫她心一紧,主动凑近去咬住那作乱了许久的嘴,一指轻勾上他颈间的喉结,轻摩慢勾,很是撩人……
谢安咽了次唾液,就握紧她的手指,不许她再勾下去,声音也恢复至方才的喑哑,“再等等。”
“不要~”
“乖。”
谢安把人团紧了,不叫她作乱,他也不动,至情褪去,他才把人抱到一旁坐下来,手还揽着她的细腰,让她分腿而坐在自己的腿上。
明悠身上提不起劲来的往他怀里依偎着,又有些困倦了,已经不由自主的打起了哈欠。
“睡吧。”抚着她软背的谢安,没有再说其他的意思。
明悠撑着困出生理性泪花的眼,抱紧他肩背,“有点舍不得睡。”
谢安动作微滞,转而沉桑哄道,“来日方长,还会有许多这样的时日,不必贪恋一时。”
“也是。”明悠真的很困了,伤后的她,困意一上来,总是很难抵抗,转眼就睡沉了。
谢安却是真的没有睡意,一直这么抱着她,至启明星动,鸡都打鸣了,他才起了身。
他劝明悠不必贪恋这一时半会,他自己却是半时刹那都舍不得把人松开,却又不得不松。
于是站在床头时,他又凝望了许久,直到适风提醒他,谢母醒了!他才不得不翻窗离开。
抱着剑靠在廊下的小桃,打了个哈欠,实在不懂两位主子怎么才分开,就又要见面,恨不得黏成一个人似的……
“哈——”
又打了个哈欠的小桃,就有这么站眯了一会。
回去的谢安却是刚穿戴好,长恒就叩门而入了。
“主子,京中来了传旨的公公,昨夜歇在了知府衙门。”
谢安并不意外,“谁来传的旨?”
“张太保手下的一个干儿子。”
谢安就有数了,“把族里的事务安排好,准备回京。”
长恒了然,京中不管来了什么旨意,回京都是必然的了。
谢安头一次生出对谢家老宅的不舍,对会稽、绍兴府的不舍来。
在这里,他的母亲死里逃生,再次回到了他身边;
在这里,他们一家团圆,度过了最安静、温馨的时日;
在这里,他尝到了世间最甜的滋味,浸掉了人生所有的酸苦咸辣。
于是他想,会稽谢氏的确该长长久久,万世永存,他甚至想刻碑以记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