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暄不说话了，但明悠怀疑，他要哭了，因为他眼尾开始泛红，眸内有水光泛滥。
明悠的心“咯噔”一跳，她虽然曾经是海王，却从没应对过这样的场面。
毕竟在渣完人之后，她早跑了，眼下却得硬着头皮安慰道，“你别哭，你这么乖，以后肯定还能遇到更好、更喜欢的姑娘。”
“不会了。”
李暄的声音果然带有鼻音！
救命……
她不是女帝，不能三宫六院啊！
啊呸！
女帝也不行，三宫六院太渣了！
“你、你好好休息，不管怎么说，先把腿养好。”明悠说完就想开溜。
李暄却撩起湿哒哒的睫毛，蓄泪朝她看来，“养好腿就还有机会吗？我不着急，我还小，我可以等。”
明悠扶额转身，还是想跑！身后却传出了慌乱的动静！
明悠赶紧回头，见李暄果然又要起身的样子，“躺好！养好你的腿！”
“好。”李暄小心躺回去，还乖巧的把被褥盖到胸前，但眼神一直停留在明悠身上。
「哎。」明悠心里在叹，她自己曾经是个海王，深谙钓鱼、养鱼技巧，哪里看不出这只小狐狸什么心思？
可正是因为看得很透彻，所以她也明白，小狐狸没恶意，心是赤诚的，何况他还是李家的人。
“你乖一点，别的等你腿好了再说，腿不好的话，就不用再谈了。”明悠想着，不管如何，先让这小子康健起来。
李暄闻言，苍白的脸上，立即绽出灿烂的笑容，“好！”
“那我先走了，你好好养伤。”明悠说完就要退出去。
李暄却说，“郡主姐姐等等，我刚想起来，那个人逞凶的时候，眼底似闪过一抹碧光，我想、他可能就是鞑靼人，而且身份地位不低。”
中原人都是黑瞳，部分人瞳色浅一些，呈褐色，碧眼确实少见，尤其是本朝以来，除了胡人街上的西域商贩，日常从未见过碧眼者。
据明悠所知，哪怕是在瓦剌和鞑靼，碧眼也很少见，这种“间歇性”碧眼的更少见，“你大哥已经去镇抚司了，我先叫人过去给你大哥说一声，如果这人还在京城，也许能抓住。”
“好，那郡主姐姐在贼子还没被抓住前，还是先住在我家吧，免得再遭凶险，那我就没办法好好养伤了。”李暄轻、弱说道。
“别搞这套，你这腿好不容易有点起色，若是再糟践它，多半一辈子也恢复不。”撂下这话的明悠没再停留，只叮嘱了小厮好好照看，就朝后院走。
李明珠早已等候多时，见了她就跑过来追问，“礼物呢？”
二哥不问，问礼物，明悠没好气道，“你先叫个人去镇抚司，给你大哥传个消息。”
把李暄刚才说的话，交代了一遍的明悠，惹来李明珠一阵心虚吐舌，“好嘛，我这就叫人去说。”
“嗯。”明悠又叫来碧翠，让她跑一趟绿绮阁，请谢安忙完后，来一趟李府。
而得了消息的谢安，不太想处理琐事，便叫董允川看着办，他则捎上碧翠，直接去李家。
马车上，谢安还问道，“你们郡主昨夜受了惊，睡得可好？”
碧翠愣了一会，才反应过来是在问她话，忙道，“不太好，夜里起了些些动静，但李小姐哄好了，后来就安稳了。”
“李小姐哄？”谢安狐疑，李明珠还能哄方明悠？反了吧。
可碧翠很确定的说，“是的，奴婢听到李小姐在说‘否极泰来、别担心’什么的。”
谢安微微蹙眉，转而拉了一下身边的缎带，马车外的铃铛立即响起，马车随即停下。
“少主？”赶车的小厮叫适风，是刚被调到谢安身边的近侍，平日了很少说话。
碧翠还是第一次听见他的声音，有点低嘎，和他看起来只有十五六岁的模样反差甚大！
碧翠想着，她大概知道这个小厮不说话的原因了，多半是自己都嫌嗓音太难听。
“转去保济堂。”谢安吩咐道。
适风立即应下，碧翠还搞不清楚状况，直至谢安叫她下去取两副安神茶，她才恍然大悟。“给郡主的？”
谢安看了她一眼，什么都没说，但碧翠觉得，那眼神应该是在说她很傻，她连忙下了马车，也觉得自己问得十分多余，可是……
李老夫人有给郡主送安神茶的啊，想解释又不太敢的碧翠，总觉得今儿的少爷好像心情不大好，还是算了。
李老夫人给的，和少爷送的，不一样。
一番周折下来，谢安到李家时，明悠刚好教完李明珠花式玩滑板。
想着不好让人久等，她也没换下劲装，立即去了前院小厅。
“兄长来这么快，忙完了？”进屋的明悠熟稔招呼道。
谢安抬眸，第一次在白日里，见到身穿劲装的明悠，也是第一次见到她面带薄汗。
粉面桃腮、目似含烟，好似一株开得正俏的桃花，自带着春风雨露，扑人面而来。
一瞬之间——
谢安想起东坡先生赞美人的小词里，有一句是这么写的“美如春园，目似晨曦”。
谢安垂下眼眸，“做了什么，穿着劲装？”
印象里，方明悠打拳并不用换装，她那拳法也软绵绵、娇媚媚的，糖丝一样勾人。
谢安一直觉得，那是她在无声处诱惑他罢了，他不上当，所以也很少去看。
“哦，刚陪珠珠玩了会，裙钗不方便，没想到兄长来得这么快，怕你久等，没来及换。”明悠解释完，立即喝了几口清茶，挺渴的。
“李暄醒了，可以见他？”谢安直接问道。
“醒了，但应该歇去了，不过……”
明悠把李晔画了人像，以及她认出来的话，还有李暄的提醒，大致说来。
“你昨日在何处见着那獠？”谢安着重问道。
明悠心里一叹，谢安果然最麻烦！一下子就揪中话里的关键点。
看了眼守在外头的碧翠和适风后，觉得他们应该听不到的明悠，压低了声音，“我昨晚偷跑出去时，见着的。”
谢安明悟，他早就抓到过明悠翻墙，并不意外，也没问别的，手指却漫不经心的，弹敲着温热的杯壁。
不用查，也无需去看李晔画的人像，他就能断定，此獠乃瓦剌小王子！日后将会带兵犯京的瓦剌新王——衮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