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楠音脸上的本就是强撑出来的笑容直接凝固了，话语几次三番的到了嘴边，可是还是什么都没能说得出来。
时间仿佛在二人之间凝滞了一般，剩下的都是无尽的尴尬。
不知过了多久，舒瑶嘴唇轻轻蠕动了一下，终是忍不住开口道。
“之前的那些事一直很感谢你，我始终不知道该怎么回报你，是我一时间理解错了，对不起，我想我们以后还是少联系吧。但是顾总放心，不管到什么时候我都不会忘记顾总帮助过我的这些。只要顾总有需要，我一定会拼尽全力来帮顾总的。”
顾楠音整个人都泄了气，他扶着额，脸上的苦涩几乎已经要溢出来了。
直到舒瑶轻声到了一句告辞，准备离开的时候，顾楠音终于说话了。
“你觉得我为你做了这么多，就是为了从你这里得到回报？”
舒瑶有些愣，连忙道歉。
“对不起，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也没有曲解你。我知道，你对我的好，都是不求回报的。”
顾楠音看着她，一时间都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了。
他忍不住问了一句，“那你为什么要觉得，我对你的所有好，都是因为我喜欢你呢？我就不能因为别的原因而对你好，帮助你吗？”
他凝视着舒瑶的眸子，“那换句话来说，你喜欢一个人的时候，就一定会要求他和你在一起吗？”
舒瑶被顾楠音给问住了，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私心来讲，我肯定是希望自己的付出能得到回报的，我不是圣人，我也想着喜欢一个人的时候，对方也是像我喜欢她一样的喜欢我。我想你应该也曾经有过这样的体会，可你应该比我还清楚，求而不得是什么感受，更应该知道不是这世界上的所有付出都是能够得到回报的。”
顾楠音一字一顿的说道。
舒瑶愣住了，她其实很想说自己不想辜负顾楠音的好意，但是听到顾楠音这么说，反倒不知道该如何反驳了。
“如果你真的不明白我为什么要对你好的话，就听我给你讲一个故事吧。”
顾家这一脉，到了顾楠音这辈有两个孩子。
其实比起顾楠音，他的兄长才是最有可能继承家业的那一个。
因为他是长子，带着父母和亲人的期待出生。
他从小就被当做继承人培养，马术课、礼仪、社交、高尔夫、金融……
从他出生的那一刻起，他注定就是一个不平凡的人。
可是天不假年，顾楠音的哥哥，那样优秀的一个人，被称为天才的、内定的未来顾家继承人，竟然在八岁那年被查出了白血病。
以他们顾家的财力，在病痛面前竟然不值一提。
找不到合适的配型，哪怕是走了绿色通道，却也要经历漫长的等待。
再生一个孩子成了顾家夫妇最好的选择，一为能够给病重的大儿子提供更多的配型机会，二为万一大儿子保不住了，顾家总不至于没有继承人。
豪门里，注重的不是男女，而是血缘，其次是能力，再次是通过其他方式能够带来的价值，例如联姻。
顾楠音也是带着众人的期待降生的孩子，但是他还是让众人的期盼落空了。
从他出生的时候起，他就体弱多病，毕竟没办法为兄长提供配型，甚至连能不能平安长大都是一个问题。
父母还要分出精力去照顾他。
后来在经历过深思熟虑之后，父母放弃了正处于上升时期的顾氏集团，将管理权交给了值得托付的人。
然后带着两兄弟远赴国外疗养。
他们错过了最好的发展时期，虽然有曾经打下的基础，可是二十年来经济发展迅速，时代更迭，早已经不是曾经的时候来。
哪怕在其他家族面前，顾氏已经庞大不可高攀，但只有他们自己知道放弃了什么，失去了什么，到现在只能屈居于霍氏集团之下。
“我曾经一直觉得，我家里人应该是恨我的。”顾楠音说道。
在他没出生的时候，本是作为救命稻草的时候，可是他让所有人的希望落空了。
他的父母，他的兄长，本应该是恨他的才对。
可是他们没有，他们十年如一日的照顾着顾楠音，哪怕他可能一辈子都无法称为万众瞩目的存在。
“我哥哥后来在国外等到了合适的配型，但是因为拖延的时间太久，他的身体再也不能像正常人一样。这在圈子里并不是什么秘密，就算是想隐瞒，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也是不可能的。”
于是顾楠音问哥哥：“你恨我吗哥哥？如果我能有一个健健康康的身体，哥哥是不是就不用受苦了？爸爸妈妈也不用发愁了？”
他的哥哥是那样好的一个人，哪怕已经病的脸色苍白，却也是温温柔柔，像极了古书里写的谦谦君子。
“阿音，我们怎么能怪你呢？本就是我们在你的身上加注了太多的期望，是我们的想法不够纯粹，你本来就没有义务一定要满足我们的心意，我们为什么要怪你？”
顾楠音讲述完，看向舒瑶。
“你看，即便是心中有所图，对待一个人也不用带有强烈的目的性的。我对你好，也不是一定要求一个结果，只求无愧于心。”
“可是……”舒瑶还想说些什么。
“你还是没有想明白吗？”
顾楠音有些着急了。
“那好，我告诉你，我从前一直觉得自己的人生根本就是没有任何意义的。我就不应该存在于这个世界上，我甚至还想过，如果当初被生下来的不是我，而是另外一个孩子，我的哥哥是不是就有救了。”
顾楠音从来没有跟任何人说过这样的话，他没有勇气提起自己那自认为不堪的过去。
骤然将自己过去全部的过往都说给一个人听，还是一个他喜欢的，只想在她的面前留下一个完美印象的人听，顾楠音脸上的难堪和痛苦几乎藏都藏不住。
舒瑶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么脆弱的顾楠音，心下不由得动容。
“你不要这么想，不是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