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看到裴玉朝的那一瞬,沈琼芝心中其他纷杂情绪全部一扫而空,剩下的只有震惊和悲恸。
他的面容身形还是原来的模样,美得不似凡尘之人。
可曾经如墨般的青丝居然全部变成了白发,如皑皑银雪,深深刺痛了她的心。
裴玉朝看着沈琼芝,面上并无任何情绪,那双琉璃般的眸子更是毫无波澜。
两人对视的时间太久,连乌尤珠都注意到了。
她疑惑道:“怎么,你认识她吗?”
裴玉朝收回目光:“不认识,只是有些惊讶。”
乌尤珠问为什么。
裴玉朝淡淡道:“让这么难看的人在身边伺候,难道大梁没有别的女子了?”
乌尤珠笑道:“她是个哑巴,怪可怜的,而且和你一样是夏人,所以才收下她。”
裴玉朝又看了沈琼芝一眼,什么都没说就进屋内去了。乌尤珠拉着小女孩,说说笑笑紧随其后。
这一家三口寻常自然的相处情形让沈琼芝低下了头,过了一会儿后,掌心火辣辣的疼起来。
也是这时她才意识到自己攥得有多用力。
得亏做宫女不许养指甲,早就剪磨得平短,不然这会儿掌心已经见血了。
因驸马嫌弃新来的哑巴难看,夜饭的时候乌尤珠不让沈琼芝进去伺候,她只能提前回住处歇着。
心像是被挖空了一大块,又给填进去一些错综复杂牵扯不清的东西。
痛楚,酸涩,无措,还有令人窒息的绝望。
深夜,和她同住的夏人宫女回来后见她有些失魂落魄的,好心安慰。
“驸马不喜欢你是好事,他要是喜欢你,你才危险呢。”
“前些时,他就是随意夸了一句拉珊的发簪不错,她就被公主打个半死轰出去了。”
“哦,你新来的不知道拉珊是谁,她是和公主自小一起长大的侍女,忠心耿耿又精明能干,就因为驸马一句话......哎。要不是旧人们被打发了个七七八八,知根知底的不敢来招惹,哪里轮得到你们这种外人来做公主的贴身宫女呢”
沈琼芝勉强点头,嗯啊了两声。
夏人宫女絮絮叨叨了一会儿后就睡着了,沈琼芝却是彻夜未眠。
她感觉自己宛如一叶扁舟,被裹挟卷推着到了这凶险激流岔口,举步维艰。
别说她现在喝了哑药说不出话来,即便没喝,也不知该如何开口。
她放不下他,而他已经放下了。
可她又能怪他什么。
那么一个见过大风大浪不轻易喜悲的人,却白了满头的发。
如果没有新妻和新的骨肉安慰转移,或许他也撑不到重逢的此时吧。
也好。
走出来也好。
总比他悲伤过度跟着去了的强。
生离再痛,总好过死别。
次日上午,沈琼芝被人推醒,让她去给公主推按身上。
这一手还是她以前在裴府的时候跟着裴玉朝学会的,施展过一次后乌尤珠十分欢喜,才提前让她转做贴身宫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