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琼芝想要坐起身来,却浑身无力,所能做的只是竭力睁开眼。
隔着纱帐,果然看到“孙源”给她磕头请安。
沈琼芝勉强道:“快起来吧。我身上沉重坐不起,只能歪着和你说话了。”
“孙源”的语气十分平静,带着几丝疏离:“母亲无需挣扎起来坐着,都这会儿了,母子间何必讲虚礼。”
是源儿的声音,也是他会说的话。
沈琼芝最后一丝顾虑烟消云散,心中也彻底安定下来。
她道:“明儿我就去别院那边了,你好生照料自己,不要酗酒生事。待我回这边府里,你记得来看看。”
“孙源”道:“母亲吩咐,儿子知道。先不打扰母亲休息了,有什么事过后再说。”
沈琼芝道:“好,去吧。”
“孙源”离开后没多久,裴玉朝走进房中。
沈琼芝已经睡着了。
他没有惊动她,而是命人换新的香炉进来。
原来的香炉添加了特殊的药料,不但使人疲倦恍惚,也会脑筋迟钝,难以如平时那般分析判断。
这种手段不能说完全没有一点风险,却只能这么做。
安婆是个说话习惯有所保留的人,她说不太顺利,就是事情确实不小。
曾经那件事给裴玉朝留下了不小的阴影。他宁愿沈琼芝发疯胡闹,也不想看她闷着强颜欢笑,尤其是在这样要紧的时候。
搬进别院后不久,另一件担心的事又骤然爆发。
沈琼芝还未来得及产育发动,金鳞散的余毒却是提前发作了。
安婆与几位东华宫的圣手神医各展所能,按照那卷轴的提示,金针放出乌黑的毒血,银针定住心脉之穴,保命的珍贵汤药如水一般强行灌入牙关。硕大的药壶不从断火,蒸腾出一股股药气弥漫屋内,来来往往的大夫几乎踏破门槛。
裴玉朝连着数日夜不曾好生歇息,时刻守在一旁。
虽没什么特殊神情,可身边的人都知道他此时如紧绷之弦,谁也不敢贸然出声。
就在残毒与药医相斗之时,偏偏在此时发动了,情况一下子又到了万分紧张的状态,平素向来稳重的安婆也有些慌了。就在所有人都提心吊胆觉得越来越沉重煎熬之时,房内传出了婴儿哭啼之声。
许久后,安婆抱着襁褓出来向裴玉朝道喜:“恭贺老爷,夫人生了个小公子。”
裴玉朝问:“夫人如何了?”
安婆道:“托小公子的福,夫人如今已无大事。”
裴玉朝松了一口气,笑:“他母亲历尽艰辛生下他,怎么成了托他的福?”
安婆解释:“原本夫人气力不足昏了过去,脉息也微弱。小公子出来后放在她心口上伏着,可巧也不哭了,只乖乖贴着他母亲。夫人像是朦胧知道了似的,渐渐心脉强盛起来,毒血一一散尽,转危为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