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秉呈只是没想到看起来温文尔雅风光霁月风度翩翩的黄禀城也会收用通房丫鬟。
不过想想也是。
大户人家的公子在娶正妻前虽然不能纳妾,但总会有几个教他们知晓人事的通房丫鬟。
那些通房丫鬟只要用了。
就有怀孕的可能性。
“多谢沈大人。”
黄禀城想到那个娇弱的女人和两个儿子,眼底露出些许柔软,他温声说:“虽然沈大人看起来冷漠无情,但是我知晓你乃是个热心肠之人。我这些年积攒了一些银钱,虽然不多,但足够他们母子三人一生衣食无忧。我那儿子的娘性格软弱,那两个孩子又年纪太小,银钱交给他们不安全,交给旁人我又不放心。沈大人,我很信任你,若有一日我撑不住了,我便会将银钱存放之处告知你,他们母子三人便多劳烦你关照了。”
虽说只要他意志力坚定。
只要喝药便能多坚持一段时间。
但世事无常,他也不知晓他到底能坚持多久。
许多事不提前交代,他怕他两眼一闭,那个女人和两个孩子便得受苦。
这些年他虽然没怎么去见他们。
但吃穿用度从来不少。
也派人前去照顾他们。
可就算是下人,也是看人下菜碟的,只要他两眼一闭,那些人便不会再尊敬他的女人
和孩子。
他很明白一个年轻的女人带着两个年幼的儿子会有多艰难。
目前为止,只有名义上的兄弟黄禀然和他亲爹的徒弟沈秉呈能托付。
黄禀城跟他之间兄弟关系处得并不算亲厚,何况他已经搬出忠武侯府,他身为男人的自尊心不允许他再向忠武侯府求助。
而沈秉呈对他而言,虽然不熟悉,但他是个安静善于观察之人。
只要他确定是永呈王的儿子。
永呈王和沈秉呈就不可能在他死后不管他的女人和孩子。
永呈王年纪大了。
不可能永远护住他的女人孩子。
而沈秉呈前途似锦,正值青年,往后定会平步青云,只要沈秉呈能好好活着,便能护着他的女人一辈子,也能保证他的两个儿子能平安长大。
这便够了。
“你可真会算计。”
沈秉呈冷笑两声,眸色沉沉地说:“你做了这么多,原来并非想让师父了却心愿,你的最终目的是利用师父和我在你死后护住你的女人和孩子。”
他调查过黄禀城。
自然也查出来黄禀城有两个儿子之事,他心中早就猜测,故而方才试探了黄禀城一番。
这人明知他在试探。
却直言不讳。
当真让他气愤。
黄禀城无奈地轻叹了一声:“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我这般做,也是无奈之举。若是我身体健全,能长命百岁,我一定会健健康康地站在永呈王面前与他相认,为他养老,让他享受天伦之乐,奈何我如今已无能为力。永呈王的心愿与我的心愿并不冲突,为何不能如此?何况,你又怎么知晓与永呈王相认并非我内心所想?”
沈秉呈盯着黄禀城看了半晌,随后淡声说:“你的私事我不过问,一切等师父回来再说。你若是无事,不必再叫我。我若得空,也要陪伴家人。”
黄禀城轻笑着点头,淡声说:“我要说的事已经说完,沈大人若有要事,便不留你了。”
他愿意将女人孩子托付给沈秉呈还有一个重要原因,那便是沈秉呈对女人孩子足够尊重。
一个人深爱妻子孩子又信守承诺之人,一定不会亏待他的女人孩子。
他愿意选择相信沈秉呈。
沈秉呈抿抿唇,转身走了。
在沈秉呈离开后,黄禀城的院子深处走出来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拧着眉头说:“主子,这沈秉呈当真能信得过吗?”
“只要我是永呈王的儿子,沈秉呈便信得过。”
黄禀城咳嗽两声,便耗尽了浑身力气,他强撑着道:“木老,我已经别无他法了。一个软弱的女人是没办法将两个年幼的孩子抚养长大的,若是能
有永呈王和沈秉呈护着他们,至少能保证他们在长大成人前是安全的。何况我本就是永呈王之子,我寄人篱下十数年,难道也要我的孩子没有办法认祖归宗吗?他们是皇室之子,本该身份尊贵,而非卑贱的外室子。”
木老心头一紧,急忙扶住黄禀城,关心了几句后,长叹道:“世事无常,命运捉弄啊!但愿永呈王能平安回来,与主子相认,也好让两位小主人认祖归宗。”
黄禀城深吸一口气,缓了许久才缓过来,他虚弱地说:“有沈秉呈帮助,永呈王便不会有事,一切也会顺利进行。”
这些年永呈王为了寻找他花费了多少心思,他也曾听说过。
只是那时不知道他便是永呈王寻找多年的儿子罢了。
如今想起来,只觉得恍惚。
永呈王身份尊贵,完全没有必要为了寻找他放弃权势,远走他乡。
但凡永呈王重新娶妻生子,留在京都城,依旧是手握权柄,身份尊贵的亲王。
可永呈王并没有选择权势。
而是选择了寻找他。
将近二十年都不曾放弃。
谁又能说永呈王不在意他呢?
黄禀城也知晓让永呈一知晓他的身份便不得不面对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苦实在太残忍。
但他实在没有办法了。
他的女人和孩子不能没
有人管。
他也不想留有遗憾地与世长辞。
最起码,他得恢复他的性命,他想要成为他自己,回到属于自己的地方。
木老沉吟片刻后,点头道:“老奴知晓了,主子一定要保重身体。若是休养得当,主子也并非……”
“木老不必安慰我,我的身体如何我知晓,我会尽量活得久一点。至少,能跟孩子们多见几面。”
黄禀城跟孩子骨肉分离多年,心里不是没有遗憾。
他年少时收用过两个通房丫鬟。
通房丫鬟每次承宠都是要喝落子汤的,那时他孩子娘亲年纪小,怕苦,喝落子汤多了容易导致终身不孕,他便生出了恻隐之心,给孩子娘打掩护,让她没喝落子汤。
孩子娘便怀了身孕。
他原本想找个借口将人送出府,躲过众人的视线产子,却被另一位通房将事情捅到沐阳面前。
沐阳态度强硬,必须让他孩子娘落胎。
他那时候初为人父,岂能容忍?
便阳奉阴违,连夜将孩子娘送了出去,为此还被沐阳一通臭骂,罚他跪了三日祠堂。
孩子娘生下孩子这么多年,他也就每年寻机会去见两面。
随着他身体越来越差。
他便没有娶妻的心思。
心里也清楚那两个孩子是他此生唯二的两个孩子了。
又岂能不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