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大夫点点头,便将药给张翠翠喂进去,她喝不进去便用小竹管插进喉管用灌。
好不容易将药全灌进去,柳大夫浑身出了一身汗,他扭头望向沈大隆,脸色凝重地说:“一个时辰内身边不能离人,有什么情况第一时间告诉我,我再去给她熬一帖药。”
若是一个时辰后张翠翠撑不住就可以准备后事了,她若是扛过来了,那便再喝一碗药。
沈大隆望着气息奄奄的张翠翠,红着眼睛点头:“好,有劳柳大夫。”
柳大夫轻叹了一声,转身出门。
苏漫漫想了想,低声说:“柳叔医术高明,还有钱先生在,我相信娘一定能扛过去,我已经让春香将人参鸡肉粥熬得很软烂了,完全可以用竹管喂进去,只有吃了东西才有力气撑起来。”
苏漫漫早就让春香将人参鸡肉粥弄碎放到温热等候在旁边了。
她温声说:“若是爹同意,我便让春香给娘喂粥了。”
沈大隆是一家之主,又是沈秉呈的亲爹,苏漫漫给他足够尊重。
关于婆婆娘的事,必须要他首肯。
沈大隆望着才躺了几日就变得十分瘦弱的张翠翠,心里刺痛,点头道:“喂吧!让她能吃点就吃点。”
这几天张翠翠吃不进东西,给他们都急坏了,想方设法才能喂进去一些。
苏漫漫侧头吩咐春香和秋蝉将一碗人参鸡肉粥给张翠翠喂下去,过了一小会儿张翠翠的脸色明显红润了些。
沈大隆还算冷静,望着一屋子人忍不住抿了抿唇,神色复杂地说:“你
们都出去吧!全守在这里做什么?钱先生好不容易来趟家里,去好生招待他。”
沈家几个儿子红着眼睛点头,带上各自媳妇儿孩子走出屋子。
苏漫漫打声招呼也准备带着春香秋蝉离开,沈金宝突然就冲进屋来,走到沈大隆身边,红着眼睛说:“爷爷,四婶说我跟奶奶说说话,可以鼓励她撑下去,我能不能留下来守着奶奶?”
沈大隆抬头望着眼眶红红的沈金宝,心头一阵发软,点头道:“好,你留下来守着奶奶。”
沈金宝眼睛一亮,急忙抓住张翠翠的手,眼眶红红地哽咽道:“奶奶,我是金宝,我们都很担心您,您一定要快点好起来!四叔春闱结果快下来了,您还没亲眼看见呢!这可是您期盼了很多年的事,无论如何你都要等四叔回来将结果告诉您。”
奶奶最在意之人便是四叔,最在意的事便是四叔是否能高中。
苏漫漫轻叹了一声,带着春香和秋蝉默默走出屋子,沈大隆抬头望了她的背影一眼,抿了抿唇,欲言又止。
苏漫漫刚走出房间,钱先生便抬脚走了过来,神色淡淡地问:“你家平日何时吃饭?”
“快了,还请钱先生稍等片刻,我这便去准备。”
苏漫漫看出钱先生的意思,温声询问道:“不知钱先生可有什么忌口,又有什么喜欢吃的菜吗?”
“忌口?太甜的不吃,太辣的不吃,太苦的不吃,太酸的不吃,别的就还好。至于喜欢吃的菜……我都还行,既然你会做香满楼的菜,便
做香满楼的特色菜便是。”
钱先生对香满楼还没吃进嘴里特色菜十分有执念,那香气勾得他到现在还心痒难耐。
苏漫漫点头,温声报菜名:“咸蛋黄焗南瓜、肚包鸡、凉拌松花皮蛋、清炒白菜、蚂蚁上树、地三鲜、肉沫鸡蛋白菜汤,钱先生觉得如何?”
“很好,这些菜我都喜欢吃。”
钱先生点头,眼睛明亮地说:“有劳徒弟媳妇儿了。”
沈秉呈是他的徒弟,苏漫漫便是他徒弟媳妇儿,自己人根本不必客气。
他也从来不是矫情之人,并不知晓客气为何物。
苏漫漫点头,带着春香和秋蝉走去厨房,田秀花已经烧水煮饭了。
看到苏漫漫便急忙询问道:“四弟妹,要做什么菜,需要我做什么?”
“请大哥杀只鸡别砍块交给我。”
苏漫漫低笑着说:“帮我剥几个松花皮蛋,洗一点小葱和香菜,然后看着火候,其他事让春香和秋蝉做就成。”
人多速度快,春香她们准备好食材,苏漫漫便开始做。
猪肚鸡需要时间长,苏漫漫便将猪肚和鸡加上各种材料弄好炖起来。
其他菜便炒起来。
没多久,厨房里食物的香味儿便往外冒,钱先生闻得肚子咕咕叫。
他摇晃着扇子的速度越来越快,急得恨不得冲进厨房问苏漫漫究竟何时才能吃饭。
沈大牛看出钱先生的急切,知道他肚子饿了,便找出来一包糕点递给他,低声说:“钱先生若是饿了,就吃点东西垫垫肚子。”
“这是啥?”
钱先生拿起
一块吃到嘴里,立马被甜得眉头一皱,急忙将东西呸呸呸地吐出来,嫌弃地摆手道:“拿开拿开,太甜了,不爱吃。”
“这是糖糕,我二叔家做的。”
沈大牛啧啧两声,望着被钱先生吐出来的糖糕,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
这糖糕是他们小时候最想吃却吃不到的东西,而这是二叔家刚做了,特地给他家送来的。
一人就只有一块,孩子们垂涎欲滴,但因为他娘突然出事没来得及吃。
现在他好心拿出来给钱先生果腹。
钱先生却弃如敝履。
他心里十分不是滋味。
“嗷,做得太难吃了。”
钱先生拧着眉头问:“你四弟妹会做糕点不?”
他平时闲着没事,就喜欢慢悠悠吃着糕点喝杯热茶再拿一本书慢慢品读,闻着花香,那便是世间最惬意的事。
但京都城的糕点他都吃腻了。
这些年走南闯北,也没吃到让他觉得满意的糕点,茶水也就西南一带稍微好些,但多喝几次也就没啥滋味了。
“会,四弟妹做的糕点很好吃。”
沈大牛点点头,随后警惕道:“但是我四弟妹已经快生孩子了,不能操劳,若是钱先生想吃糕点,完全可以去糕点铺买些尝尝。”
沈大牛对钱先生是有所了解的。
这个人为了吃,连悬崖峭壁都敢去,冒着生命危险都无所谓。
钱先生眉头紧皱,不耐烦地啧啧两声,面露谴责道:“你将老夫看成什么人了?我只是多问一句,何时要她给我做糕点吃?我又不是没有给她把过脉
,比你清楚她的身体状况,就算做些糕点也不碍事。”
沈大牛无语地抿了抿唇,不多话了。
才半个多时辰,苏漫漫就将色香味俱全的一桌子饭菜摆上桌了。
香喷喷的一桌子菜让钱先生两眼放光,他毫不顾忌地端起碗筷便夹了眼前的咸蛋黄焗南瓜放进嘴里,刚尝着味儿他的眼睛便享受地眯了起来。
又急忙夹了一块。
苏漫漫让其他人落座,侧头望向沈大牛,低声说:“大哥,叫爹过来吃饭吧!他一整日没吃东西了,再这样下去可不行。”
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
要是张翠翠还没好起来,沈大隆又倒下了,那该如何是好?
沈大牛点头:“我这就去将爹叫来。”
沈大隆一言不发地守着张翠翠,听闻要吃饭后,半晌才反应过来,他摇摇头,低声说:“我没胃口,我不吃,你们吃你们的,我要守着你娘。”
张翠翠十五岁就嫁给他。
他们夫妻二人成婚三十多年,他都没让张翠翠过过什么好日子。
今年好不容易日子好过些了,老四春闱结果就快出来了,他实在不能忍受张翠翠在这个节骨眼上出事。
只有半个时辰不到就能有结果,他必须寸步不离地守着她。
沈大牛理解他爹的心情,点点头叫上儿子走出房门。
走出门后,沈金宝疑惑地问:“爹,我们不陪着爷爷奶奶吗?”
“让你爷爷陪你奶奶。”
沈大牛拧着眉头说:“你爷爷一定有很多话要跟你奶奶说,我们先不要打搅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