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莫半个多月后,燕王府里最后一位豪绅也终于虔诚地拿着燕王殿下亲赐的墨宝,顶着义商的名号,拿着一百万贯铜钱的欠条,满脸欢喜、喜气洋洋地离开了雍州。
主要是大家也不敢不开心啊,这段时间众人都听说了,郑家被连根拔起,虽然京城的贵妃娘娘求情,陛下下令不为难郑家的其他人,但是郑家人被从牢中放出来之后,还是被跟郑家有仇的“江湖人士”报复,满门都被灭门了。
这样一想,大家觉得自己拿钱买命也不算亏,而且燕王殿下不是答应等铜钱铸造好了把等值的铜钱还给他们么?只要燕地的物价稳定,铜钱兑换白银的比例能维持住一比一千,大家也不算太亏。
这凡事都怕对比,这一对比,众富商豪绅便觉得燕王殿下对他们实在是算宽厚的,这在燕王府这么久,不都每天管吃管喝,不少人还长胖了么?
等到富商豪绅们都走了,程度一结算,现在府库的银子已经非常充沛,接下来燕地钱法定是能顺利推行了,他和柳之恒便开始没日没夜地造钱。
柳之恒日日与程度一起工作,时不时程度还要跟她打听一下春草,柳之恒实在是没忍住,提醒程度,“你把你的身体情况跟春草说清楚,不然她不放心。”
“什么身体情况?”程度还有些不明白。
柳之恒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掺和他们的事情,不耐烦地说:“她担心你不能生!”
程度脸一红,一向镇定的他,说话都变得磕磕巴巴起来,“我……我虽然之前瘫了几年,但是风神医已经替我治好了……我也是可以……”
“停!我不想听,你不要跟我说!你自己去和春草说。”
柳之恒实在是没耳朵听,赶紧跑了……
……
此刻的京城,表面上平静,却已经因为千里之外的燕地和燕王而暗潮汹涌。
郑贵妃找陛下哭诉了好几日,仁圣帝也的确觉得燕王这回做得过了,便又赏赐了四皇子许多水田作为补偿,但也没有答应郑贵妃要处罚段无咎的请求。
只是朝野之中,对此事的讨论还没有停止,大多数人都认为燕王暴戾无礼,对自己母妃的家族都如此狠辣,此事处理得极有问题,简直就是不孝不悌。
还有言官认为,郑家刺杀燕王之事实在是缺少证据,怕是冤假错案,应该把燕王召回京中好好审理一番。
只有礼部的一两个官员认为燕王改革钱法有功,前不久大夏才和北夷定下了开发互市的事情,若钱法混乱,那互市岂不是我们大夏给自己放血么?
仁圣帝连着几日被这群朝臣吵得头疼,无奈,决定先召段无咎回京,然后让众人等段无咎回京之后,再讨论此事,现在先说说马上要举行的殿试的事情。
六皇子已经回京,这次他在燕地做主考官的事情办得不错,这回燕地的学子有不少都进入了殿试,那可都算是六皇子的门生啊。
六皇子被仁圣帝好好的表扬了一番,可六皇子却笑不出来,只能干笑着说,是燕地人杰地灵。
众人纷纷看向六皇子,奇了怪了,燕地那地方飞沙走石、尘土漫天、干燥寒冷,哪一点人杰地灵了?
六皇子立刻低下头来,他现在觉得满朝堂都是段无咎的眼线,全天下都是段无咎派来的杀手,他的生活就是一张巨大的网,一不小心他就会被抓住。
他现在就想赶紧回府,早点看到他的侧妃赵含玉,只有在含玉身边才是安全的。
赵国公看着六皇子的表现十分的不满,虽然六皇子一回京就立刻让含玉的孩子做了世子,可现在的六皇子总是支支吾吾、畏畏缩缩,赵国公几次三番要见他,他都拒绝了,让赵国公不得不怀疑,六皇子是不是与段无咎达成了什么交易。
下朝之后,四皇子和赵国公同时放慢了脚步,两人对视一眼,默默交换眼神,然后各自离去。
……
皇城内,仁圣帝睡不着,带着连内侍,又来到了安喜宫。
安喜宫是曾经万贵妃的住所,虽说十几年无人居住,却依旧打扫得一尘不染,和当初一模一样。
“朕有多久没来过这里了?”仁圣帝问连内侍。
“上次来,还是封了燕王殿下,准备让燕王提前就藩的时候……”
“也快两年了……”
仁圣帝走进殿内,坐到床边,伸出手抚摸着床头的雕刻,苍老的脸上流露出哀伤的神色。
“你说,燕王是不是知道了什么?他那样对郑家是因为当年的事情么?”
连内侍一副惊讶的样子,思看索片刻之后道:“奴才觉得燕王殿下应该就是太刚直了,他毕竟是个武将,一心想为陛下办事,把钱法推行下去,所以不惜与郑贵妃反目。”
“你觉得他是刚直么?你莫要说些好听的话骗朕。”
连天意想了想说:“燕王殿下能大胜北夷,又能在燕地推行钱法,明眼人都知道,燕王殿下有大才也有野心,燕王殿下是陛下与万娘娘的孩子,身上自然既有陛下的仁德睿智,思虑周全,也有万娘娘的刚直勇猛,嫉恶如仇的。”
仁圣帝脸上的寒霜稍稍散去一些,叹息道:“是啊,他是我与她的孩子,自然像我们。他现在这样,朕其实是很高兴,只是……当年的事情,朕怕会成为我们父子之间的心结。郑贵妃抚养燕王多年,他却能毫不犹豫地杀了自己的舅舅,你说……燕王是不是太冷情了一些?”
“燕王殿下对陛下可是最有孝心的。”
仁圣帝神色稍动,是啊,这些年,虽说段无咎的表现在皇子中很是平庸,并不显眼,但却一直是最有孝心的,每回年节,他送仁圣帝的礼物兴许不是最贵重的,但却是最合仁圣帝心意的,仁圣帝一直觉得段无咎是个重情重义的好孩子。
而且,段无咎对郑贵妃也极为尊重,那世间少有的夜明珠,被他找到之后竟然不想着孝顺他这个父皇,而是送到了他母妃宫中,仁圣帝还为此很是吃味了几天呢,但一想,段无咎那孩子向来是最孝顺的,便又觉得他这样是好的。
可如今,他如此手段凌厉地处理了郑家,将燕地的军政财权牢牢掌握,让仁圣帝对他也生出了怀疑。
“小连子,你说,老九在京城的时候,为何一直藏拙?他是不是一直瞒着朕,对朕也有所防备?还是……他知道了什么?他是不是在怪朕?”
连内侍低头不语,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见他这副犹犹豫豫的样子,仁圣帝的目光忽然冷了下来,他看着连内侍问:“这次你去燕地,可有发现什么?若是被朕发现你有事情瞒着朕,朕要治你的罪。”
连内侍扑通一下跪下,一边给仁圣帝磕头,一边哭着说:“老奴的确有一件事瞒着陛下,这件事在老奴心中压了十多年,如今看到燕王殿下已经长大成人,不会再被人害了去,现在才敢跟陛下说啊……”
……
“陛下,其实……燕王殿下一直都知道自己的身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