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草跟着柳之恒一起回了书房。回去之后,柳之恒又让春草赶紧把书房的门关上。
春草立马照做,“姑娘,你不出去跟他们道别么?”
柳之恒摆摆手:“不了,这种黏黏糊糊的场面我实在是不习惯。”
春草关好了门,柳之恒便冲她招招手:“春草,你过来,我有话跟你说。”
春草赶紧站到柳之恒旁边,“姑娘什么事情?”
“我答应燕王,要替他堪舆整个燕地,天气也暖和了,我想着过几天咱们就出发,这两天你要跟着我一起做些准备,我想带你一起去野外堪舆。明日若是有学生愿意来,我们就带着一起,若是没有,就你我两人,再带两个段无咎留下的侍卫也就够了。”
春草还没明白柳之恒的意思,一边顺手收拾着桌子上的碎石头,一边回答道:“我还以为什么事儿呢,我肯定是要跟着姑娘一起去的,我还得照顾姑娘呢。”
柳之恒看向春草:“我不是这个意思。”
“姑娘是什么意思?”
“我是想让你做我的学生。不是在书斋里教他们的那些皮毛,而是把我知道的全部教给你。”
柳之恒想过了,春草的年纪放在现代那还是个初中生呢,正是适合学习的年纪,这个年岁学什么来不及?更何况她又不笨,又聪明又能吃苦,脑子还转得快,又跟她一样是女子,两人朝夕相处也不妨事,实在是学生的不二人选。
春草愣住。
“你愿意学么?你想当地师么?”
“我么?”春草一下子就慌了,慌慌张张地说:“可我就是个丫鬟啊,我还是奴籍,我就是个……”
春草想说,她就是个谁都瞧不起的村姑啊,她的爹娘都是种田的,她家里往上数八辈只怕都没有一个读书人,她这个年纪,就应该嫁给村里的癞子头,给男人拼命的生孩子,她就是这世上最卑贱的一株小草,她本该无声无息的活一场的,她这样的人怎么能做夫子的学生呢?
可话说了一半,春草却发现柳之恒定定地看着自己。柳之恒的神色难得的严肃,目不转睛地凝视着春草。春草被柳之恒看得闭上了嘴,把一肚子的话又咽了回去。
春草又想起这几天姑娘对她说的话,为她做的事情,春草猛地意识到,姑娘竟然是认真的。
“你若是愿意,得答应我两件事,”柳之恒继续正色道:“你以后可以嫁人生子,我不干涉你找男人,但是你必须找一个不干涉你在外做事的夫家;第二,二十岁之前别生孩子。”
年纪太小生孩子实在是伤身体,人都没发育完呢,她可不想好不容易教出一个徒弟,正是能做一番事业的时候,就把自己弄死了。
“我不嫁人!我愿意一辈子跟着姑娘,不对,我愿意一辈子跟着师父。”春草扑通一下就给柳之恒跪下了,一边哭一边磕头,“我要做跟师父一样的顶天立地的女子。”
柳之恒笑着扶春草起来。
“行了,磕一个算了,别把自己磕坏了,我磕告诉你,野外的日子可不好过。”
春草笑嘻嘻地擦了擦眼泪、鼻涕站起来,然后赶紧按照柳之恒的要求去办事了。
第二日有三个学生来找柳之恒,说是想要跟着一起去堪舆,这三个学生年纪比较小,都没超过十六岁,再加上段无咎配给柳之恒的一个车夫,两个侍卫,这一个勘探队伍就组成了。
虽然段无咎人在雍州,但是这边的王府别院里却是给柳之恒留了足够的人手的,尤其是家里的老管家,实在是办事妥帖,无论让他准备什么,都能飞快地准备好,不消几日,出门的一应准备就做好了。
知州和知县之前都是得到燕王知会的,晓得柳之恒要出门,所以也联系了各个县衙和驿站的人,柳之恒每到一个地方都会有人接应,并且安排当地人帮忙引路。
果然啊,还是挂靠个单位好办事。
柳之恒把弟弟和长勤安排好,送两人去了书院,然后便准备出发了。
终于到了出发的这一天,为了出门方便,柳之恒还是改了男装打扮,她虽不会做人皮面具,但是她还是懂点化妆的,眉毛画粗一点,皮肤涂得黑黢黢的,贴个胡子,搞个垫肩,还挺像个男的。最后还来了灵感,贴了带毛的痦子才罢手。
马车已经等在外面了,柳之恒收拾妥当,带着同样脸糊得妈都不认的春草一起走出王府,不曾想,王府别院外乌泱泱地站着好多人,竟然是她的学生们。
学生们第一眼还没认出柳之恒,都踮着脚往里张望,还有人上前跟柳之恒询问:“小哥,刚才看你从府上出来,你可知,柳夫子今日什么时候出发?”
“你们的夫子都不认识了!”
大家吓了一跳,纷纷看向柳之恒,硬是没看出来,直到柳之恒说了句:“果然,你们就是我带的最差的一届,老师都不认识了。”
众人这才确定,眼前的就是夫子。
“夫子,你就算女扮男装也不用这么丑吧?”
柳之恒摸了摸自己痦子上的毛,冷哼道:“你们夫子这辈子都没有丑过,想丑一丑玩玩,不可以么?”
众人实在是无言以对,只觉得离别的伤感都被夫子这几句自恋之语给冲散了。
柳之恒问:“你们不是早该各回各家了么,怎么还在平州?”
“我们不能陪夫子跋山涉水,便想送送夫子。”
大家纷纷往柳之恒手里塞信件。
这些学生们都是燕地各地大族的,他们都给家里写了信,想着柳之恒到了一个地方,只要拿着信件,去哪里都有人招待接应。
“官府和驿站总有顾不到的,到时候夫子拿信找我的家人便是。”
“我也已经给家里去过信了,他们都知道我有个夫子要四处游历,一定会好好招待夫子的。”
柳之恒抱着一大沓信,第一次感受到了人脉的力量,这她以后在燕地还不横着走啊?
柳之恒又跟大家叮嘱了几句,主要就是提醒学生们,不是不能跟人说起她,只是大家先不要主动提她是女子的事情,可以只说她的名字,反正她的名字听起来也不分男女,这样也算不得撒谎。
柳之恒是觉得,在她没有做出真正足以立足天下的事情之前,若是被人知晓她是女子,怕是会惹麻烦。
学生们也都是人精,都应下了。
该说的都说完了,柳之恒便抱着一沓信上了马车,准备启程。
“这一回,真的是后会有期了。”
柳之恒上了马车,冲着学生们笑眯眯地挥挥手,然后便放下车帘,让车夫启程。
车外,学生们还追着马车跑了几步,大家冲着坐在车里的的三个学生喊:“姜怀生,袁宽,卓千帆,你们三个帮我们好好照顾夫子!”
“你们几个主动点,别试试都要夫子亲力亲为!”
柳之恒听着马车外的声音,实在是忍不住有些哽咽。
“走快点!”柳之恒催促着车夫。
春草和三个学生都假装没看到柳之恒红红的眼睛,淡定地移开目光。
夫子还是很要面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