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无咎继续说道:“那时候,石家军还能和北夷打得有来有回,有我外祖石家镇守在燕地,无论是北夷还是北辽,都不敢轻易来犯。”
“那你舅舅去哪里了?”
“后来我外祖家被父皇忌惮,被小人构陷,所有的男丁都被处死,只剩下一个早年被赶出家门的舅舅还活在人世。剩下的女流,因着我母亲的关系,倒是没有充作贱籍,只是被流放黔州。我外祖母是个巾帼英雄,带着我的几位舅妈白手起家,才有靠着盐井重新在黔州站稳脚跟。”
哎,又是这一出,自古以来,演了无数遍的君臣相疑的戏码。
“那现在的赵家军还有你们石家的心腹么?”
“已经过去二十年,倒是有些将领还在,但也都不得重用。”
“那这五万人可靠不住。”
“嗯,所以才着急去雍州整顿军务。”
“就不能把将领都换成你的人么?”
“不打这一仗,我有何理由换人?里面不仅有赵国公的人,还有皇上的人。还未出征就把皇上的人砍了,只怕我的军权也要被解除了。”
难怪原书里,他最后是惨胜,实在是被这群尸位素餐的人拖了后腿,虽然后来因为赵家军表现拉胯,让段无咎有理有据地把那十几个将领都砍了,收编了五万人,但总之是不划算的,死的,可都是他的亲兵精锐。
“要不你让那群赵家军去打主力。”
“不可。”
“为什么不行?”
“赵国公就是这样想的,让他手下的那群庸才去打主力,打输了也无妨,说不准皇帝失了面子,硬着头皮就又把军权交还于他,再不济,派哥别的皇子来继续打,他还能除掉一两个政敌。我岂能让他如愿?无论付出什么代价,我都要击溃北夷的主力。”
“两万打十万,实在太难了,就算你赢了,也不可能一次性解决北夷这个战略目标。”
“我自是知道的,但我也决不能让北夷认为我大夏软弱。”
“若是让北夷吃亏,不一定非要打主力啊。应该还有别的方法达成这个战略目标啊。”
“什么方法?”
柳之恒犹豫了一下说:“我不知道我说得对不对,仅供参考。”
“夫子但说无妨。”
“我知道一个极伟大的战略家,说过一个极了不起的战略思想,这个战略就叫做——你打你的,我打我的。”
柳之恒看着段无咎,不知道他有没有领略这个中心思想,只见段无咎先是蹙眉不解,然后便是低头沉思,最后莞尔一笑。
段无咎对柳之恒拜了拜道:“有柳夫子教导,实在是我段无咎此生幸事,多谢夫子提点,”
两人正说着,那边传来一阵震惊呼声,柳之恒看过去,发现弟弟柳之升正被一群人围着。
“我去看看!”柳之恒走了几步又回来,塞给段无咎一个东西,“这个给你,说不定能帮上你的忙。”
柳之恒跑去柳之升那边了,段无咎打开柳之恒塞给自己的书册,里面是星图,画着一年不同时节的的星空……
柳之升已经被学子和将军们围住了,大家看着他画的星图议论纷纷。
“小孩,你画得不错啊!”霍松年问。
“什么小孩,我都十二岁了!”
“行行行,你说说看,你这图是怎么画的!”
柳之升一脸迷茫,不解地问:“很难吗?就照着天空画啊。”
要是这么简单就好了,天上那么多星星,画一颗忘一颗,再抬头,已经找不到刚才看到的那颗星星在哪里了。
“你说说看,你是有什么记忆星空的技巧么?”有人问。
旁边的人应和,“就是,别藏私啊,跟哥哥们说说。”
“什么哥哥们,你们可是我姐姐的学生……”
“哎呀,小师叔,就跟我们说说吧!”
“就是就是……”
柳之升无奈地说:“没什么技巧啊,难道不是看一眼就记住了么?”
众人:……
柳之升毫无察觉继续说道:“你们看一眼星空,星空的样子不就印在脑子里了,然后就照着脑子里的画面画下来,不就可以了么?”
众人:……
柳之升:“照着画就行,没什么的。”
众人:……
柳之恒在人群后面看着,忍不住偷笑。
哼,让他们之前说升儿平庸,现在到了柳之升的舒适区,他们都傻了吧。
众人安静了片刻,然后又炸开了锅,又开始拉着柳之升询问,得知柳之升是真的过目不忘,而且看过的东西,就像是一张张图画一样留存在脑海里,需要的时候,从脑海里翻出来就行了。
“要不你是夫子的弟弟呢,你们柳家祖坟怕不是冒青烟了,一门能出两个惊世天才。”
说到这里,柳之升面露尴尬,偷偷看了姐姐一眼。
“可能我家祖坟位置好吧。”
他家祖坟的确挺好,他爹把他们家的祖宗埋到某个皇陵里去了,总之是沾染了些龙气,风水极佳。
“这就奇怪了,小师叔,为何你过目不忘,却连几首简单的诗词都做不好?”
柳之升:……
“这很奇怪么!我会背不代表我会作啊!”
“作诗难道不比画星空简单?”
“我主要是分辨不出来,那些个字怎么凑起来才有诗意,不行么?”
柳之恒明白了,弟弟记性是好,但是没有审美。
“你们能不能不要围着我!”柳之升不耐烦地说。
大家见柳之升生气了,赶紧哄他。
“小师叔别生气了!你接着画!我们看看你怎么画的。”
柳之恒又看到几个军中的将领也挤了过去,不知道在跟柳之升小声说什么,她也没太在意,又往旁边看,见到春草正一个人蹲在地上,专心致志地画画。
柳之恒走过去偷偷看春草画的怎么样。
春草到现在,只画了两个星座,但是画的都是对的,甚至比有些学子画得还准确一些,可见她是个专注、细心的人,而且她也不骄不躁,不管柳之升画得多好,旁边的人怎么吵吵闹闹,她就干自己的事儿。
“画得好。”柳之恒夸奖道。
春草这才回头,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我就随便画画……我想着我若是多学一点,说不定以后能帮姑娘呢?”
柳之恒拿起春草画的星空图,忽然意识到,最好的学生,不就一直在她身边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