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就要结束,马上就要到春风化雪的时节,柳之恒和学生们的课程快到尾声了。一大早,柳之恒就收到了长勤送来的三十份《丹元子步天歌》。
“他一夜没睡抄完的?”
长勤点点头,站在那里,一句话都不多说。
柳之恒一页页第翻,一边翻一边打量着长勤。
“你不错啊,这笔记模仿得真像,要不是我认识我弟弟的字,都看不出来你帮他抄了这么多。”
长勤的脸一红,慌乱地想解释,但柳之恒也不是什么刻薄之人,看他这副样子,赶紧说:“我没有怪你,我知道你是心疼长勤,他一个人一晚上的确抄不完三十份。不过,你的字是哪里学的?”
“原来我在花船上的时候,鸨母让人教我的,说是以后可以帮忙管账。”
柳之恒点点头,“既然如此,你以后就跟着长勤一起读书,帮我看着他一些。”
长勤点点头,没有拒绝。
“他人呢?睡了么?”
“还没有。”长勤回答。
“我去看看他。”
柳之升听到姐姐进来,立刻就钻进被子里假装睡觉,柳之恒走进去的时候,刚才看到飞扬的被子落下来。
柳之恒憋着笑,走到柳之升的窗边坐下,叹一口气道:“哎,睡着了啊……睡着就算了……今日我要给书斋的学子们将占星之术,本来还想带着你一起,让你给姐姐我长长脸的,哎,要不我还是自己去吧。”
柳之升掀开被子,“我去!”
“不装睡了?”
“我哪里装睡了,我刚躺下!”
柳之恒笑了笑,凑过去问:“还生姐姐的气呢?”
“没有。”
“撒谎。”
“就是没有!姐姐打我也爱我!我就是……就是觉得姐姐不信我。”
“我不信你什么了?”
“你不信我能护着你!你总觉得我是个小孩,所以你知道我去跟王爷谈论政事是胡闹!”
“我何时不相信你能护着我了?”柳之恒正色道:“这世上我最信的就是你和爹爹,我信你们能舍命护我,信你们能为我付出一切。”
因为上辈子,爹爹和升儿就是这么对她的,好到毫无底线,把一切都奉献了,任人嗜血吸骨,不得好死。
“但我不想你们这么做。升儿,姐姐希望你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做你擅长的、热爱的事情,然后用你喜欢的方式度过这一生,在我看来,这比你能不能保护我更重要,你不是为了姐姐而存在的,所以你不需要为了姐姐做科考,不需要为了姐姐成为什么人上人。”
柳之恒不是不喜欢一家人的团宠,她只是不希望这个团宠的代价,是爱他的人都变成实现她个人理想的工具人。
柳之升眼眶又红了,“可我除了为了姐姐,我也不知道我想做什么。”
“你还那么小,慢慢想就是了。”
柳之升忽然抱住姐姐,闷声闷气道:“我真的不喜欢诗赋、经义、儒学典籍,实在是太无趣了!”
柳之恒噗嗤一声笑出来,拍拍弟弟,“不喜欢咱们就不学了。”
“好!”
柳之升抱着姐姐,竟然就这么睡着了。
柳之恒小心翼翼地走出弟弟的房间,见到长勤还等在门外,催促他:“你站在外面做什么,赶紧进去休息,昨日熬得累了吧?”
长勤摇摇头,眼眶看起来有些红。
“怎么了?哭了?”
长勤赶紧低头,压抑着声音说:“我就是觉得姑娘和小公子感情真好,很羡慕。”
柳之恒笑起来,伸出手摸了摸长勤的脑袋:“感情是处出来的,不用羡慕,快进去睡会儿吧。”
柳之恒走了,目送着柳之恒离开书斋,长勤摸了摸自己的脑袋,低头开心地笑了笑,这才回了屋。
……
书斋的学生们在得知今晚上要加一节课之后,非但没有丝毫的不高兴,反而一个个欢呼雀跃。
一般老师忽然要加课,学生们都应该哀嚎才对,柳之恒看到大家这么开心都惊讶了,这就是学霸的自觉么?
“今夜亥时,大家在北城墙等着。”
“为何要去城墙上等着?”
“因为今夜要带你们观星。”
春草把柳之升抄写的那三十多份《丹元子步天歌》发了下去,大家人手一份。
“现在离亥时还有些时间,大家先把这本书看一遍,要是能背下来就更好了。”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这几个时辰谁能背下来?
柳之恒瘪瘪嘴,“很难么?我弟弟看一遍就会背了啊。”
柳之恒转身离去,留下满屋子的学子们面面相觑,哼,让他们背着她议论柳之升,说什么,没想到夫子的弟弟竟然如此平庸,连首诗都作不明白,今日就他们见识一下,最强的偏科王是什么样子的。
……
亥时,众人来到城墙下有些激动地等着夫子来。
柳之恒带着弟弟、春草和长勤姗姗来迟,等了一会儿,没有看到段无咎和紫阳他们,只能先行上了城墙。
这城墙普通人是不能随意上的,黑焰早早等在那里,跟守城的将士们说了一声,大家才乌泱泱地一起上去。
上去之后,柳之恒才看到段无咎他们竟然早就到了。
段无咎今日竟然穿着的是将军的铠甲,一身黑甲威风凛凛,肩膀宽阔、腰身紧实。头发整齐高束,脸上的神情收敛,目若寒星,神情坚定,和贵公子的样子大相径庭。
“夫子让人久等。”
看到段无咎这副打扮,柳之恒有些惊讶:“你怎么穿成这样?”
“一会儿听完夫子的课,我就要走了。”
“这么急么?”
“嗯……要去接管雍州的赵家军。”
柳之恒也不再浪费时间,让学生们找到自己的位置,各自站好。
柳之升想爬到城墙上坐着,这样高一些好讲课,,但是城墙有些太高了,她跳了几次也没有撑上去。
忽的有人抓住了她的腰,轻轻一带,就让柳之恒坐上了城墙,柳之恒低头一看,是段无咎。
旁边有人看过了,段无咎赶紧收回手,低声道:“小心点,坐稳些,别掉下去了。”
柳之恒点点头,段无咎这才走到一旁站定。
众人围着柳之恒站好,春草看到柳之恒坐那么高,很是害怕,偷偷站到柳之恒旁边,抱住了她的一条腿。
柳之恒也没阻止,她倒是不恐高,但是的确春草这样抱着她,多一重保障。
“有句诗不知道大家有没有听过,”柳之恒开口道:“辽东老将鬓有雪,犹向旄头夜夜看,谁知道是什么意思?”
一个军中的将领举起手,柳之恒看过去,那将领看起来有四十多岁,满脸的沧桑。
“将军请讲。”
“这句话的意思是是,老将的两鬓已经发白,却还日日看着天上的旄头。”
“什么是旄头?”有人问。
老将看着天空说:“就是昴宿,有说法,当昴宿跳动的时候,北夷就要来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