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忧国忧民心,子夜叹未歇。你们在座的都是燕地最优秀的学子,我想,你们想要参加科举,不应该只是为了做官,为了成为人上人吧?
来书斋学习的都是一些年轻学子,还没有进入官场,都还抱着治国安家平天下的赤诚的冤枉。
一个学子起身昂首道:“自然不是!僵卧孤村不自哀,尚思为国戌轮台。无论做不做官,无论深处何地,此生,也当忧国忘家、捐躯济难。”
柳之恒笑了笑道:“既然要忧国忘家,要为天下人捐躯济难,总不能只是嘴上忧国忧民,而是要让耕者有其田、居者有其屋。”
安乐冷笑道:“还以为你有多大本事,你倒是说得容易,只可惜国家之事,不是书斋里几句空话就能解决的。”
柳之恒直接不理她,而是看向坐在第一排的一位学子。
“我没记错的话,你叫戴春山吧?你是天府书院的学生,你的父亲是户部侍郎,他管着的整个大夏朝的钱粮。我想,你一定知道朝廷有多少良田吧?
“这个我自然知道,我朝在册可以耕种的土地共有四百万顷。”
“好,那又有多少不能耕种的土地?”
“这……这我不知道,可是这天下的良田本就有限,多的是苦土、旱地,辛苦耕种了,却连种子都收不回来的田地也是大大的有的。”
“倘若你掌握了把盐碱的苦土、缺水的旱地都变成良田、沃土的办法,你说咱们大夏朝能多出多少良田?
柳之恒的这句话直接把整个书斋都炸了,大家同时激动地议论纷纷,又有些激动,又有些不可置信。
“夫子?真的可以把苦土变成良田?”
“当然可以,你们来这里就是要学这些。当然不止是这些。每年南方都有水患,严重的时候,沃野千里都会被洪水淹没,农田被毁坏,房屋被冲垮,因为天灾和灾难造成的次生灾害死去的老百姓更是不计其数,难道你们就不想改变这一切么?”
……
“不仅如此,如果你们知道如何兴修水利,就能做到合理的储水、调配水源,能让天上不下雨的时候也不缺水用,能控制洪水、防治旱灾。”
……
“大夏年年要给北边的北夷和北辽大把的白银,以此买来短暂的安宁。你们就甘心自己的国家低人一等么?打仗打的就是一个后勤保障,若是我们有更多的铁矿,更好的武器,吃不完的粮食,是不是,也能赶走年年在边境杀我百姓的蛮夷?”
……
“现在你们告诉我,这天文地理到底有没有用?”
众人都有些心潮澎湃,其实安乐也被说服了,但是她就是拉不下这个脸认输。
“你说你能做到这些事情就能做到了?”
“我说了,老身无需向你们证明,信就留下,不信就走。姑娘既然不信就走吧。”
“你要我走我就走么?”
柳之恒又笑了,“姑娘没有求真务实的精神,习惯以貌取人,又不肯承认自己的无知,怕是学不了天文地理,也不适合学这些……紫阳,送姑娘离开。”
“是!”
“不用送!我自己会走!”
安乐气急要走,被一旁的江流云拉住。
江流云赶紧对柳之恒拜了拜道:“请居士看我的面子,给她一个机会。”
江流云想着自己和柳之恒有诗会的缘分,柳之恒兴许能给安乐一个机会。
没想到柳之恒头都不抬,摆摆手道:“这样好的求学机会你竟不珍惜,不想着自己怎么进学,却想着给人求情,我这里是开班授课,的不是让你们来交朋友的,既然如此,你便和她一起走吧。”
江流云想说什么,但是紫阳一挥手,守在外的两个侍卫就即刻把人请了出去。
紫阳是巴不得这两人被柳之恒赶走的。
虽然不情愿,但江流云和安乐郡主都是体面人,只能咬牙走了。
安乐郡主和江流云被带到外面,安乐正想骂几句,却看到廊下站着两个人。
是段无咎和黑焰。
安乐和江流云看向段无咎,只觉得他衣饰华贵,气度不凡,但压根就没有把段无咎和燕王联系起来,毕竟他们在京城里是见过几位皇子的,那九皇子几位平庸,眼前这个男子容貌举世无双,怕是女子都比不上他风华绝代,还以为也是哪里来的世家子弟,也是来书斋学习的。
这燕地还真是人杰地灵,这一整天,江流云就没见过一个不好看的人。
安乐看着段无咎,差一点就忘记生气了,这天下还有这么好看的男子么?
“我们走吧。”江流云扯了扯安乐的袖子。
江流云是真的想留下来听课的,但是他也知道,若是让安乐一个人离开,指不定她要闹出什么麻烦。
安乐不服气道:“我这辈子还没被人赶出门过。”
“这里毕竟是燕王的府邸,不要放肆。”江流云难得的严肃。
安乐嘟囔一声:“不过是燕王。”
话虽如此,她还是没有闹事,挥袖而去,江流云对段无咎点点头也走了。
等人走了,段无咎才低头跟黑焰嘱咐了两句。
黑焰很是惊恐,但还是点点头,去办了。
段无咎再次看向书斋内,只见柳之恒走到书案前坐下,不紧不慢地展开了手里的书卷。
“愿意留下的就向老身行师礼拜师,不愿意留下的即刻便可以离开,一寸光阴一寸金,有那个时间质疑我这个夫子有没有本事,不如坐下来看看你们今日做的考卷。”
众人面面相觑,这么远过来,难道真的就这样走了?无论如何也得先听过讲解再走吧?
虽然大家没有见过女夫子,但对方是个五十二岁的妇人,就是看着年轻点而已,对她行礼也没什么吧?
也不知道书谁先带的头,一人先行礼拜道:“学生方笑天拜见夫子。”
很快大家也陆陆续续躬身见过夫子,然后才各自落座。
柳之恒看一眼身后的春草,春草立刻把手里的试卷发下来。
春草的记性不错,拿着卷子一看名字就知道是谁的,虽然没见过底下的学子,但是一张试卷都没有发错。
大家见到夫子身边的侍女做事情都如此妥帖,对她也更信服了一些。
大家拿着考卷,这才见到上面的批红,看到夫子写的批注,学生们脸上都青一阵白一阵的。
柳之恒也拿着试卷,重重地叹一口气。
“老身这辈子带过许多学生,不得不说,你们是我带过的最差的一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