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愿意。”春草毫不犹豫地说。
“你不怕我会害你么?你跟我签了死契,以后我就是卖了你,打杀了你,你都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
“没关系,我不怕。”春草目光灼灼,眼里满是坚定,“我这样的人,不赌一赌命,就只能在乡野里烂掉了。”
“好。”柳之恒起身道:“你好好歇着,我会说服你父母的。”
柳之恒到了堂屋里,跟春草的父母说,她要买春草做丫头。
见春草的父母一脸不大情愿的样子,柳之恒立刻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态度。
“你是知道的,我和谢秀才是定了亲的,今日我去县里找他,听他们书院的院长说,我这个未来的相公,明年秋闱是一定能中举的。以后我跟着相公上任,那就是一家的主母,身边肯定得有几个能干的丫头。
“我是看着春草做事麻利,我家谢秀才也还满意她,这才想把她买下来。以后要是她得用,我肯定做主,把她抬一抬,做个小妾也是可以的。”
“你们可想好了,若是春草能给官老爷做个小妾,以后再生个一儿半女的,你说,你们一家还愁么?你那个小儿子将来的亲事只怕都能结个更好的,你们说是不是?”
见春草的父母神色已经有些松动了,柳之恒又加了一把火。
“我知道你们也是要脸的人家,我们可以先给了钱,拿了身契,春草还是在你们家呆着,等到我以后跟夫君去了城里,我再带走春草,这样也村里也没人知道你们卖了女儿,谁都不会戳你们的脊梁骨的,你们说是不是?”
方家公婆二人明显被说服了,也是,反正女儿卖给谁不是卖呢?而且谢听澜考上功名之前,女儿还能留在家里干活,也不耽误什么。
“你们不愿意就算了,我也不是没有别的人选,我看村东头那个李丫也还不错,年纪也合适。”
柳之恒起身就要走,被春草的父母一把拦住。
“那你打算出多少钱买?”
“十五两吧。”
“这也太少了吧,我们可是良家子。”
“哎哟,我再多加些钱,都能去平洲的人牙子那里买个什么都会的丫鬟了,我用得着在村子里买么?再说了,以后我相公当了官,春草每个月还能拿月银,你们也不能只看眼前啊。”
看到方家公婆俩还在犹豫,柳之恒不耐烦地起身:“爱卖不卖,若不是我相公有那么点中意春草,我还才懒得买她呢。”
柳之恒刚起身,就又被叫住。
“再加五两!二十两我们就卖!”
柳之恒一副不情愿的样子,皱了皱眉道:“行吧,那明日午时,你们带着人到先衙门口等我,我们一手交钱,一手过契,记住了,过时不候。”
柳之恒起身离开。
回到家里的时候,柳之恒已经有些疲惫了,她实在是不喜欢这些与人勾心斗角的事情,但无可奈何,这些事情在哪里都逃避不了。
回到柳家的院子,见到里面黑漆漆的,一丝灯光都没有,柳之恒心里一沉。
雪郎还没有回来么?
上次他是为了抓鸡不回来,这一次又是为了什么?照说他不应该不说一声就不见啊……
屋子里点上了灯,柳之恒一个人在桌前枯坐了许久,就这样,又等到了深夜,也没有等到段无咎回来。
很快,柳之恒就意识到了一件事。
段无咎是早上不见的。
书里说,有一天他忽然睡醒,就把一切都忘了,会不会他今天早上起来的时候,就把一切都忘了,然后他就不告而别了?
虽说书里说的是两个月后段无咎才会想起有关自己的一切,忘记这两个月的记忆,但春草的命运不也随着柳之恒来到这个世界发生了变化么?
谁说段无咎的命运就不会也跟着改变呢?他随时都可能想起从前,随时都可能忘记她。
难道,这一天提前到了?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柳之恒忽然感觉到一种难解的钝痛。
她一直以为自己已经做好准备了,可这一日来临的时候,她才发现她根本没有准备好。
柳之恒找到所有段无咎用过的东西,穿过的衣服,可是闻着那衣服,她才意识到,段无咎身上是没有气味的,她什么都闻不到。
柳之恒此刻,竟然忽然生出一种,段无咎从没有在她生命中存在过的恐慌感。
柳之恒去柜子里,翻出了救段无咎那一天他穿的衣服。
衣服、玉佩都还在。
柳之恒拿起那玉佩捏在手里,这才和衣躺下。
断断续续地休息了一晚,柳之恒睁开眼,外面天虽然还没亮,但鸡已经叫了。她起来吃了点东西,洗漱一番,便收拾好了东西,准备进城。
村长的儿子早早地就等着了,不过村里离县城有些远,等柳之恒到了县城,各个铺子也都开了。
柳之恒塞给村长家的儿子十几文钱,请他喝个茶,她自己带着斗笠,去了平洲城最大的书铺。
早晨,铺子里还没什么人,老板见到一个带着斗笠的姑娘进来,也没多想,继续低头收拾铺子里的书。
“老板,我手上有一本孤本,想找您问问价。”
老板漫不经心地问:“什么孤本,作者何人?”
柳之恒装出不懂事的样子道:“不知道啊,我也不识字,就看这书上有好多画,应该挺值钱的,老板,要不你看看,给我估个价?”
老板都不想搭理柳之恒,连字都不认识,还敢来卖书。
柳之恒把书递给老板,老板皱着眉,见到这书连个封面都没有,再打开一看,脸色立刻就变了,但他不敢让柳之恒赶出来,故作镇定地又往后翻了翻,明显手都有些发抖。
“这书你哪里来的?”老板强装镇定道,声音都有些发抖。
“我爹爹是猎户,在山上救了个居士,那居士为了报恩就送了本书我们,怎么了?这书难道是假的?”
书铺老板清了清嗓子,立刻请柳之恒上座。
“姑娘你等一等,我得再仔细看一看。”
说完,他就请柳之恒去里屋坐下,上了茶,自己在一旁开始仔仔细细地翻那悲崂山堪舆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