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草是个爱聊天的,从前在桃花村的时候,她就把十里八乡的事情搞得一清二楚,如今这好奇心驱使,就跟老汉唠上了。
通过老汉的叙述,众人这才知道,这孩子是老汉和妻子的老来子,本来是叫狗娃的,孩子三岁那年,一个四处游历的老和尚来到此处,老和尚说这孩子是贵子,所以给他改了个名字,叫做程度,希望他此生能度己度人。
程度果然如老和尚所言,非常聪明,小小年纪就考上了秀才,却不曾想后来竟然出了那等事情。
“那您儿子今年多大了,
娶妻了么?”春草问。
“今年二十了,还不曾娶妻。哎,他中秀才那年,来我们家说媒的,可是把门槛都踏破了,可孩子晚几年考取功名再定亲,不曾想,两年前出了那事儿……哎,早知道会是如今这副样子,当初就让该他娶亲的。”
“他是怎么瘫的?”春草又问。
“两年前,他在县城遇到一伙贼人欺负一个女子,他出手相救,被打伤了,等救回来,他就瘫了,下半身都不能动了……”
“那他救的姑娘呢?你家孩子救了她的命,为她残废了,她竟然也不报恩。”
老汉感叹道:“人家可是官家小姐,还是外地人,除了留下一个信物之外和一些银两之外,什么都没说就这么走了,那些银子这两年为了给孩子治病早就花光了。”
春草愤愤不平道:“真是白眼狼!”
“哎,谁叫我们命苦呢,人家是贵人,说不准早就把我们家儿子忘了。”
柳之恒心中感叹,她之前也看过很多这种社会新闻,见义勇为的英雄被获救的人背刺,实在是太阳底下无新事。
段无咎看向柳之恒,见到她似乎并没有太关心那瘫子小书生的事情,反倒注意到他的鞋子沾了泥,拿出手帕给他擦了擦,还叮嘱他一会儿上马车前记得换双鞋子。
段无咎心情大好,那想扒了小书生脸皮的心思也就没了。
春草继续跟老汉唠:“那你儿子的腿治不好了么?医生都是怎么说的?”
“哎,找了好多大夫都治不好,云州和平洲的大夫我们都找过了,只有一个大夫跟我们说有希望,那就是找到当世神医风不定,他有一套鬼门十三针,能过治我家孩子的病。可这神医哪里是我们这种庄户人家能遇上的……”
众人下意识地齐刷刷地看向风不定,风神医看向段无咎,虽然段无咎心也不至于小气到不让风神医帮人诊治的地步,便不动声色点点头。
风神医便说:“鬼门十三针虽说没有听过,但我也是大夫,姓万,可以帮您的儿子看看。”
……
风神医和程度就一前一后从屋里出来,老汉有些紧张地问:“万大夫,我儿子的情况如何?”
“你们之前找的都是些庸医,你儿子的腿能治好。”
老汉一家大喜过望。
“别高兴得太早,完全治愈需要一年。”
时间多久不重要,儿子的腿能走路,才是最要紧的,只是老汉夫妻面露难色,询问风神医:“不知这位万大夫要收多少诊金?”
“诊金我便不收了,他若是想治病,就跟我走吧,他的腿若是好了,要跟着我五年,为我当牛做马。”
一般人遇到一个白胡子老头说跟他走,就能治疗好他瘫了两年的腿,怎么也是要犹豫一番的,更别说治好了还要给他当牛做马五年。最少也要考察一下这人是不是真的医术超群,可这程度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立刻就答应跟风神医走了。
虽说坐在轮椅上不方便,但还是给风神医行礼,感激他愿意救自己。
程老汉见儿子已经答应了,也不再犹豫,直接给风神医跪下了,痛哭流涕地把孩子交给了风神医。
程家人去给孩子收拾东西去了,段无咎看向风不定,微微蹙眉,似是不能理解自己舅舅的行为。
风不定给段无咎一个眼神,两人走到一旁。
“舅舅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心善了。”
风不定神神叨叨地说:“此子命格不凡,心志坚定,堪当大用,舅舅不会看错,你若不能收为己用,以后若是被旁人所用,一定会给你造成大麻烦,我看他马上就要时来运转,就算你此刻不帮他,也会有旁人救他脱离苦难,倒不如咱们做这个好人。”
段无咎:……
“你看,我之前说那柳姑娘能救你,你的癔症不就好了么?信舅舅的,把他带在身边没有坏处。”
毕竟是舅舅,救个人也是小事,段无咎最终也没说什么,让这瘫子小书生跟着他们了。
一行人准备离开这个村庄继续启程,春草看到小书生行动不便,想要帮一帮他,却被小书生拒绝了。
小书生脸上是灿烂如骄阳一般的笑容:“姑娘放心,我腿虽不能动,却不是废人。”
然后,众人就看到小书生为了证明自己可以,上马车的时候,硬是没有让人帮忙,就这么自己撑着手爬上去,虽然狼狈了些,但场面着实感人肺腑……
就这么一行人再次出发,程家夫妻追着马车跑了几步,终于还是挥泪送别了儿子。
程度放下车帘,已经是泪流满面,春草好心地给他递了张帕子,程度擦了擦眼泪,又笑了起来。
柳之恒实在是很少见这么开朗的人……
上车之后,基本上只有春草跟程度说话,柳之恒一直专心地看手上的记录的东西,段无咎这是在闭目养神,风神医坐在那边似乎在捣鼓什么草药。
程度一边细致地回答春草的问题,一边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这马车里的人,不过一炷香的时间,他就发现了这几人的不对劲。
首先,这几人绝对不是普通人,他爹娘没有见过世面,但他看一眼这马车,便知道,这一车的人必然极为尊贵。
大夏的礼仪是天子驾六,只有皇帝能用六匹马驾驶的马车。而这马车是五匹马拉的,这五匹的颜色、个头几乎都一模一样,这车内的装饰又如此华贵,这马车的主人,不是王爷也是个侯爵。
程度看向正在闭目养神的段无咎,他想,这个侍卫打扮的男子,便是众人中地位最高的人,否则他一个侍卫,不会如此坦然地坐在马车最中间的位置。他旁边那个极美艳的妇人,应该是他的妻子或者小妾,只不过看长相气质判断,更像是个宠妾。
程度心中对这个侍卫的身份已经有了猜测。
整个燕地出行配有这样架势的人,不会超过五人,而年纪和各种情况都符合的怕是只有一人。
难道,这人是半年前来燕地就藩的燕王,他身边的就是他的王妃?
程度激动地有些指间有些颤抖,他等了两年,终于等来了此生最大的机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