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无咎不能有弱点,柳之恒也不能做软肋。
风不定明白了段无咎的意思,忍不住重重叹了一口气。
“你是燕王,作为你王府里的医官、你的下属,我觉得你做得对。可作为你的亲人……舅舅就是想你有个知冷知热的女人陪伴着……”
“知冷知热?”段无咎忍不住笑出声,“舅舅怕是对柳之恒有什么误会?你可以说她容貌美丽,才能出众,但她何时知冷知热了?”
“那就不谈知冷知热,就谈合你的心意,你就说她是不是合你的心意?”
段无咎避而不答,“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事情,舅舅为何如此婆婆妈妈?”
“无咎,你这一生就没过什么好日子,小时候身边没有一个真正的亲人,在宫中受人凌辱,艰难求生。大些了,又为学这一身本事夙兴夜寐、吃尽苦头。你这辈子即没有感受过少年意气、同窗情谊,也没有红颜知己、解你烦忧……舅舅实在是不想你一生都如此孤单。”
孤单么?
段无咎想起,柳之恒说她最害怕的就是孤单。
可他又想到了柳之恒说,人总要为自己的志向忍受些什么。
他微微垂眸,嘴角忍不住勾起一抹笑意来。
“舅舅放心吧,孤单而已,我可以忍受。”
柳之恒能忍受的,他段无咎没道理不能忍受。
风神医无奈,见段无咎不听劝,摆摆手道:“随你吧,既然你想开了,就早点回王府别院,你这伤至少得养一个月。”
“再等等吧,等他们处理好桃花村的事情我再走。”
“这里又不需要你,有紫阳他们就够了,你不会是舍不得走吧?”
“我今日来,是为了雪山居士之事来的,怎可就这样离开?”
风不定嘟囔:“最好是这个原因。”
段无咎一时无言以对,幸而这时紫阳来到马车外,跟段无咎禀进展,说明了现在的情况:林家村死去的百姓都已经入土为安;夷子的战马都是极好的种马,都已经交给马监处理;夷子兵这次一共来了两百人,他们来的时候就有一半被桃花村的村民杀了,剩下的一般也全部找到剿灭。
段无咎听到这里来了兴趣,掀开车帘问:“桃花村的人竟杀了那么多北夷士兵?怎么杀的?”
“挖坑埋杀的。”
紫阳把桃花村村民做的事情详细地给段无咎复述了一遍,段无咎越听脸上的笑意越。
“主子,现在桃花村的村民都在外面等着,说要跪谢王爷的救命之恩呢。”
段无咎莫名其妙,“感谢本王做什么?就是本王不来,只怕他们也能杀了那些蛮夷。”
“村长说,如果不是您提前告知柳姑娘会有夷子来犯,他们不会提前防范,也没办法想到那么好的办法保全全村人的性命。”
段无咎蹙眉思索了片刻,他何时提醒柳之恒了?
“柳姑娘人呢?”
“柳姑娘一直在帮忙处理后续的事宜,方才忙完回去,需要我去请么?”
“不用,你去通传一声,我亲自去找她。”
“那些等着跪谢您的村民呢?”
“让他们回去歇着吧,就说本王心领了,但本王身体不适,就先不见了。”
“是。”
紫阳退下,段无咎也准备下马车,结果却对上了风神医意味深长的眼神。
“本王有几件事情要问她,不是舅舅想的那样。”
“我知道啊。”风神医掏出一颗药给段无咎:“也不知道你要待多久,再吃一颗吧,我怕你撑不住。”
段无咎都有些生气了,“本王只是去说几句话,需要撑什么?”
“我知道啊,你现在的身体要静养,不能激动,我这不是怕你情绪起伏么?”
段无咎想了想,还是把药吃下,这才下车去寻柳之恒。
……
柳之恒帮着村长忙了半天,这会儿才闲下来。她今日为了更好的隐藏在雪里,所以穿的一身白衣,结果给那慕容新月一身的血腥味儿,回去之后赶紧把里里外外的衣服都给换了,刚换好,春草就来敲门说段无咎找来了。
柳之恒没想到段无咎会亲自来,还以为按照他的性子,肯定是会召她去拜见他的。
“请进来。”
春草打开门,请段无咎进来,然后非常有眼力见地又把门关上,只留下柳之恒和段无咎在屋内。
方才两人才一起经历了那么激烈的一战,此刻见到对方,都有些奇怪的不自在。
还是柳之恒先开口的,“你的伤没事儿吧?”
“本王还不至于一点小伤就受不住。”
“那就好……”柳之恒赶紧把椅子挪开,请段无咎坐,“王爷坐吧。”
段无咎在八仙桌旁坐下,柳之恒这一回主动拿起桌上的茶具给段无咎泡茶,段无咎就静静地看着柳之恒泡茶,也不说话。
“王爷请喝茶。”
段无咎接过茶杯,喝了一口,屋子里诡异的沉默,也是奇怪,段无咎不是不会说话的人,可和柳之恒单独相处,却总是不知道说什么。
“王爷应该有话要问我吧?”最后还是柳之恒先开口。
“嗯,只不过要问的太多,一时竟不知道从哪里开始问起。”
“那就从最重要的开始问。”柳之恒满不在乎地说:“今日我定知无不言。”
“你没受伤吧?”
柳之恒没想到这是段无咎最重要的问题。
“没有,不是有你挡着呢么?”
“嗯,那就好。”
柳之恒都有些急了,“就这?你不问我雪山居士是谁么?你来桃花村不就是为了雪山居士吗?”
段无咎沉默了片刻,忽然直勾勾地看着柳之恒的眼睛问:“是你么?”
这一回轮到柳之恒无话可说了。
她是没有想过段无咎会直接猜雪山居士是她的,毕竟她是女子,毕竟就是她生活的那个时代,男子对女子都是要低看一等的,更别说这个封建时代了。
“你为什么觉得我是雪山居士?”
“因为你说你想上下求索,知天地广大、宇宙无穷,这种话一般人说不出。”
“你那时候就猜到我是雪山居士了?”
“没有,那时我完全没有往这个方向想,是今日我在马车里回想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才渐渐回过味来。”
“我今日做什么了让你有这种猜测?我也没做堪舆之事啊。”
“是没有……只是一种直觉。”段无咎想了想说:“我只是觉得这桃花村,甚至整个平洲,整个燕地,除了你之外,别人都不配当这雪山居士。”
柳之恒看着段无咎,半晌都没有说话。
屋里是良久的沉默。
柳之恒实在是不理解,段无咎夸她就夸她,为什么非得拉踩一下其他所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