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之后,柳之恒又让程度去打听了。
放榜之后,很多事情学政便没必要藏着掖着,都告诉程度了。
其实今年谢听澜中解元也算是捡了个漏。
第一道史论和第三道题诗赋,谢听澜都是当之无愧的第一。但第二道最重要的政论题,谢听澜答得不如柳之恒的那十八个学生。
奈何这十八个学子答题的方向都是差不多的,所以有考官怀疑是不是提前泄题了,经过几日的调查才得知,这十八个学子只是今年都去了同一个书院进修,刚好那个夫子是个对天文地理极为擅长的当世大儒,所以学生们才能答得这么巧妙新颖。
最后到论解元的时候,考官们理念不一。按照以往的规矩,政论的比重是很高的,但是六皇子坚持,要以诗赋论第一,六皇子毕竟是皇子,三位主考官最终还是同意了,于是谢听澜就当了今年的解元。
柳之恒听完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她差一点就自己把自己给坑了……
“柳夫子让我去问,是不是对这个结果不服气。其实我也觉得六皇子霸道了些,这科举是为朝廷选拔官员,自然是应该以政论的成绩最为重要”
“我没有不服气,这个结果挺好的……”柳之恒松一口气坐下,然后看向程度,“我有件事,想要麻烦你,不知道你能不能办好……”
“何事?柳夫子只管开口。”
柳之恒掏出那种一万两银子的收据,把自己赌谢听澜中解元的事情告诉了程度。
“这霞飞楼毕竟是郑贵妃的产业,背后的势力我也惹不起,但这一百万两的确是我光明正大赢来的,不知道你有没有办法,能顺利地帮我把这一百万两要过来,若是此事办成,我分你两成。”
程度心中很是惊讶,他觉得自己实在是看不透柳夫子,她是怎么提前知道谢听澜中解元的,而且她的学生一共二十二人参考,有十八人都考中了,难不成她真的是那张天师的传人?
“这事你可是办不了?”柳之恒又问。
程度赶紧回神,微笑收过那张纸。
“柳夫子所托,我便一定办成。只不过郑家的势力在雍州盘根错节,又有贵妃撑腰,要让他们心甘情愿地给这一百万两,又不用麻烦柳夫子出面的话,怕是需要些时间……”
“无妨,我也不着急,你慢慢办。”
若是程度真的能把这件事顺顺利利办下来,还不惹麻烦,那柳之恒倒是信他有几分本事,毕竟从来只有给郑家送钱的,没有找郑家要钱的。
要让郑家认账可是不容易。
……
与此同时,八百里加急从平洲送至京城。
三个箱子被送入皇城,仁圣帝的勤政殿内,大太监连天意将三个箱子献上,打开箱子,里面竟然是三个人头,一旁的宫人大惊失色,吓得纷纷跪下。
仁圣帝听完内侍念完八百里加急送来的军报,立刻起身走到那三颗人头面前,激动地大喊了三声好。因为箱子里的是北夷王室的三颗人头。
连内侍恭敬对仁圣帝道:“恭喜陛下,贺喜陛下,虽说赵国公那边的主将无能,但是燕王却不负陛下的期望,直接杀到了北夷王城,大振我大夏国威!实在是陛下的仁德感召上天,才有此大捷啊!”
……
乡试揭榜之后,整个燕王府的属官都在为接下来的事情烦心不已。
由于燕王就藩不久,属地文官还不齐全,目前只有十多名属官,平时王府的事务都是右长史在主理。风不定作为医馆属于王府的良医正,也有品级,再加上众人都知道燕王最信任的是风医正,所以遇事总会跟医正商量,风不定也都会带上程度。
“风医正,你说,这鹿鸣宴我们要办么?”
历届乡试结束之后,都是要举办鹿鸣宴的,鹿鸣宴一般都是地方官员主办。照说今年燕王就藩,这鹿鸣宴应该是燕王主办,可那六皇子竟然想要越俎代庖举办这鹿鸣宴,还找来王府的属官商议,想要借燕王府府邸举办宴会,实在是不把燕王放在眼里。
而且,他言辞之中,没少暗示燕王回不来了,让这群属官别得罪他。
风不定气得要命,乡试中举的都算是考官的门生,这燕地十州共有三十二个名额可以进入明年的春闱,未来都有机会做朝廷的文官,这三十二个学子本该是段无咎的门生,现在却被六皇子捡了去,现在六皇子还想着燕王府办鹿鸣宴,那些学子们竟然要感谢六皇子的选拔,这不是气人么?
右长史道:“若是一般的举子也就罢了,今年中举的举子们好些都是世家子,不仅年轻前途无量,而且他们背后都是盘根错节的地方势力,难道我们就要眼睁睁地看着那六皇子出尽风头,收拢这些学子么?”
“肯定不能让他如愿!六皇子算什么东西……”风不定神情阴晴不定地说,“燕王最需要的就是文官势力,这次让六皇子当主考官,我们已经是落了下成……”
风不定看向程度,问:“你有何办法没有?”
程度这才开口:“鹿鸣宴是肯定要办的,只不过不是让六皇子借我们燕王府的地方办,而是我们由燕王府举办鹿鸣宴,邀请四位考官、雍州的地方官员和这次中举的学子们参与。”
“那这宴会谁来主办?”右长史问:“我不过是一个五品属官,肯定是没有资格做这鹿鸣宴的主办者的。”
程度又说:“柳夫子身边不是有个学生叫姜怀生么?他曾祖父是一品荣休的姜太师,姜太师可是仁圣帝的老师,他来主办,无人敢说什么。”
“这倒是个办法……只不过,就算我们王府主办鹿鸣宴,那些学生们怕是还是会拜那个六皇子做恩师,这宴会之上,也是那六皇子出风头,我们还是为他人做嫁衣。”右长史道。
程度笑了笑,“那可不一定。”
……
放榜之后,接连三日,柳之恒的小院日日都有人来,也不知道是谁走漏了消息,最开始是王充第一个来拜访,他是今年的亚元,放榜第二天不去拜见考官,倒是来了柳之恒这里。
紧接着,柳之恒所有在雍州的学生,也都陆陆续续来拜访柳之恒。
大家聚在一起聊天文、聊地理,聊民生,也聊今年的秋闱。
“你没听说么?”戴春山冷哼道:“这三个考官里有一个是我祖父的世交,我得知,本来三个主考都觉得应该是我们王充师兄做今年的解元的,偏偏六皇子要以诗赋论第一,这综合下来,就让谢听澜得了解元,我们王充师兄只得亚元。”
大家得知自己的名次都是因为六皇子才被压的,心里都有些不舒服,在别处聊也不安心,竟然一个个天天往柳之恒的院子里跑,大家就聚在这里谈天说地,倒是等着门生拜访的六皇子那里门庭冷落。
飞快地,几乎是一夜之间,雍州就有了一个传言,说有个当世大儒叫做柳之恒,今年二月这个柳夫子在平洲办了书院,收到消息后,各大书院都偷偷派了学生去,去的学生今年全部都考中了举人。
“你们是不知道,那柳夫子可是押中了考题的,据说柳夫子平日深居山中,之前连平洲都没出去过,却能洞悉天下局势,押中考题,你们猜为什么?”
“为什么?”
“因为柳夫子他是文殊菩萨下凡啊!”
于是乎,柳之恒一夜之间跃升为科举名师、当世大儒、文殊菩萨转世、在山中隐居三十八年终于悟道成功的圣人、燕地学子的大恩人、北地文圣柳夫子。
春草绘声绘色地跟柳之恒讲这些传闻的时候,柳之恒也是纳了闷儿了:到底是谁在外面吹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