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兄长。”
邵誉风从世子手中一把接过了盖头,借着给沈水清重新盖好的由头,又顺理成章横在两人中间,挡住了世子的视线。
沈水清抬头,对上邵誉风眼睛的瞬间,慌了!
他看见了,他一定看见了自己面对世子的心虚!
“二公子,我……”
沈水清刚刚开口想要解释,却被邵誉风给稳稳牵住了手。
“跟着我的步子走,小心船晃。”
一股莫名的暖流,被从邵誉风紧握住的左手传遍全身,沈水清心里一热,终究没有再解释更多。而邵誉风,直到沈水清在船上坐定,才又退下了喜船,重新融入到了岸边的祝贺欢喜之中。
邵誉风不爱说话,面对一声声恭维也仅是简单回应,相比而言,世子那掌控一切的掷地言语,伴随爽朗笑声,不断传进船来,刺激着沈水清不自觉又想起前世的事情。
前世她成亲之后,世子很快就回到了军营练兵很少回府,聚少离多之下两人谈不上有多么笃定的情感。
她以为两人只是一个屋檐下的熟悉陌生人,世子却从未有过其他女人。
可说两人真心相待,世子每次看来的眼神又如此波澜不惊,更别说如此无情没有顾及她丝毫便屠了沈家全府!
这一世,邵承还是像前世那般琢磨不透吗?
不知怎么,沈水清凭空打了一个冷颤!
就算邵誉风愿意帮她沈家,可世子就是不肯怎么办!
前世邵承嗜血的眼眸,与方才岸边幽深的对视重叠在一处……
“小姐,东西已经全部上船,大公子想进来与你说两句话。”云歌打断了沈水清的思绪。
“让兄长进来。”沈水清立即道,此时她也正想见兄长再交代几句话!
没一会,船轻微晃悠起来,接着便是船帘被掀起又放下的声音。
不待来人说话,沈水清掀开盖头径直看了过去!
“漾漾当真长成大姑娘了,如此美貌当真便宜了邵二!”大公子笑吟吟地看着沈水清,“虽然你不爱听,但兄长还是要再唠叨几句,侯府不比咱们沈府,若是……”
大公子话还没有说完,沈水清不解,立即打断道:“我听兄长这意思,是不会一起去京城继续考功名了?”
大公子愣了愣,脸上随即露出了遗憾的笑容。
“如今你与沈淇都嫁了侯府,若我再去京城,这态度再明显不过,到时候父亲、母亲不得在南州被那些世交叔伯给烦死!”
“烦死倒是其次,我想大哥你还是怕时局一旦紧张,与南方毫无牵挂的沈家,就像是一根刺,横在南方的咽喉处南州!再是交情深,怕是世家也不得不把刺除了才能安稳!”
“小小脑袋,装那么多事做甚!”大公子拍了拍沈水清的头,“沈家不会与南方毫无牵挂,过不了多久,媒人就会上门替我说与欧阳家女儿的亲事了。”
“为何!”沈水清拉起大公子衣袖,“可我之前分明听晋哥哥说起你在京城……”
“南方预备断水路的消息传开没几日,我就收到了信。大越依旧是大越的时候,我们是南州沈家,可大越一旦分裂成南越与北越,对她来说,我们就是叛徒沈家。罢了……”
大公子努力想要演出洒脱,努力了很久,却也只是故意张嘴笑着,嘴角却怎么都扬不上来。
竟是自己!
竟是与沈淇共同做的局,生生毁了大公子的幸福!
“大哥我……”沈水清看着大公子,努力不让自己哭出来!
“傻漾漾,我小时候便说,你大名字字都带水,小名还叫漾漾,指不定以后有多爱哭,果不其然吧!”大公子抬手便帮沈水清抹泪,“这一仗迟早要打,日后还不知什么时候能再见,侯府家大人多,刚去定要受些委屈,听大哥一句话,千万别再任性。”
“会的!”沈水清坚定地看向大公子,“我一定会让大家都再见的。”
大公子只是笑,没有应话。
“大哥,就算沈府与欧阳家绑定,可与侯府结亲在前,无论如何,南方各家族也不会相信沈府了。只有靠着京城、靠着君上才能得救,你明白吗?”
沈水清说话从来没有这般严肃过,听得大公子一愣。
随即他又郑重点头:“我明白。”
“南边一旦形势有变,定要第一时间寄信给侯府。”
话音刚落,沈水清仿佛被重物击中!
她看着大公子,浑身上下爬满了冷汗!
她想起来了,前世她沈家也努力想要把南方叛乱的消息传出,可却因为种种原因,上百封信都石沉大海,传递消息的人也在崇山峻岭之间再无消息!
也就是从这件事开始,世子便开始怀疑沈大人对京城有了异心!
沈水清抓起大公子的手,在掌中捏得生疼!
“大哥,我要你向我保证,无论如何,都要把消息传出来!若实在为难,也定要在家书中委婉提及,我定会求邵二公子保我沈府生路!”
“漾漾长大了。”大公子也同样握紧沈水清的手,“我向你保证,若有变动,定会想办法把消息传到侯府。”
船外再三催促,任再多叮嘱没有说完,大公子也只得下船离开。
而沈水清坐在船上,也感觉到摇摆之中,船在渐渐往前走去。
驶向忐忑未知。
船上的日子实在无聊,她这个新娘不得出船舱去消磨时间,每日也仅有云歌在外,确定船驶离人群,沈水清才能撩开船舱的帘子看看沿途风景。
不过让沈水清满意的是,船过了南北交界之后,速度明显便提了起来!
而沈水清也懒得再纠结还有几日到了,反而让云歌去邵誉风那求得了一套笔墨纸砚,安心地在船上把她能记起来的有关于沈府走向的节点写下,然后专注地开始为沈府规划起未来。
又过了几日。
“小姐,快收起来,马上就要到京城码头了!”
云歌掀帘欢喜走进船舱,沈水清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抬笔愣了片刻。
而笔尖落下的墨汁,正好把纸上「切莫招惹邵承」中的「邵承」二字给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