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欣然眉头一皱:“你在那叽里呱啦地说什么鬼话呢?”
田赋没理会陆欣然很明显的挑事语气,继续自顾自道:“来到了这里,你们可就别想出去了。”
“不过能为我的长生大业做出一点贡献,也算是你们发挥了自己的价值了。”
长生?
就好像是一条线将零碎的线索串了起来,之前在祭坛上看到的奇怪花纹,慢慢地和楚潇脑海中的一纸书页重合了。
阴日,五星,食魂,哭脸娃娃,密室里五个棺材和一个祭坛,有关田赋的传闻……
她好像明白田赋想做什么了。
另一边,莫清清有些惊恐地问:“什么祭品?你在说什么?”
“不是说将那个娃娃送来就可以放我们走了吗?快点让我们离开这里。”
田赋从喉咙里发出几声桀桀怪笑:“都这个时候了还在欺骗自己啊?那是骗你的!”
“田赋,你胆子挺大。”邓子穆声音沉稳,一双手紧紧攥着,“我们好歹也是公众人物,如果一次性失踪了七个,你如何向社会大众交代?”
“这就不劳你替我费心了,”田赋笑呵呵道,“我都安排好了,自会有人顶着你们的躯壳继续生活下去的。”
“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说话的是一个略微惊恐的女生,“你说,有人顶着我们的躯壳活下去,那我们会去哪里?”
阳竹惊讶地发现,说话之人竟然是楚潇。
她的声音中甚至还有一丝恰到好处的颤抖。
然而阳竹离得进,能够清晰地看到楚潇脸上没有一丝惊恐,眼尾还带着一丝兴奋的笑意。
了解了,他家楚大佬要开始套话了。
楚潇心中雀跃,声音中却未显露半分,依旧在尽职尽责地演绎着一个害怕到快要哭出来的形象:“你说的长生到底是什么意思?你要对我们做什么?呜呜呜我好害怕。”
也不知道是不是楚潇害怕的情绪让田赋感到愉悦,他竟然真的笑了两声,开始讲起来:“好啊,死之前也让你们死得明白。”
“你们每个人身上都有我想要的东西……有容器、有祭品……只要按照步骤完成长生仪式,就能助我拥有永远不死不灭的肉身!哈哈哈哈!”
“当然,这是一个伟大的工程,伟大的实现自然也离不开一部分人小小的牺牲。不过牺牲是必要的,你们短暂的生命能够参与进这样的计划,能够见证我作为世上第一个长生不死的人的诞生,也算是你们的荣幸了。”田赋阴恻恻地笑了起来,“放心吧,我会好好记得你们的。”
田赋好像疯了,沉浸在自己给自己构想出的未来中哈哈大笑着。
“长生仪式?”陆欣然咀嚼着这四个字,嗤笑一声,“田赋,我认为你作为一任家主,应该有些基本的明辨是非的能力。”
“你什么意思?”听出他话语中的讽刺,田赋浑浊的眸子一下子锐利起来。
“我们早就过了幻想这个东西的年纪了。我以为你都这么一大把年纪了,早就看清楚也看淡了生死,没想到你是越老越糊涂,”陆欣然叹了口气,说出的话却丝毫不饶人,“三岁小孩都知道生老病死是正常现象,是自然规律,衰老、生病、和死亡总有一天会到来。”
“这个世界上根本就没有什么长生不死。”
田赋冷笑一声:“我还以为陆大少爷能有什么高见,不过是一些我都快听腻了的话。想当初我儿子也是那么说我的,陆欣然,你还真是和他一样讨厌。”
“你不相信长生不死,是因为你狭隘、迂腐!一个新事物在出世之前总会受到庸人的质疑,”田赋的声音里带上了倨傲,“你没见过长生不死的人,不代表没有,只要我能完成长生仪式,我就能,我就能……”
他的声音显而易见地兴奋起来:“我就能永远远离病痛的折磨,永远摆脱死亡的恐惧!陆欣然你不懂,因为你还年轻,我年轻的时候也和你一样天真,觉得长生不死是无稽之谈。”
“但是现在我明白了,为什么古往今来那么多位高权重的人,在生命的末尾沉迷炼丹求道,追求长生。因为一旦权力和物质到达了极高的位置,对于死亡的恐惧就越发强烈,对于生的欲望就无与伦比地庞大。”
“在我每个被病痛折磨地快要死去的日夜,我也是如出一辙地恐惧!”田赋越说越激动,“医院已经给我下了病危通知书,说我没多久可活了!你没有像我一样经历过死亡的威胁,又怎么会懂我的心情?”
陆欣然沉默着,没再开口。
他意识到自己和田赋的观念有着巨大的分歧,再说下去也只是无意义地交流。
财富和地位这个东西,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却能筑起高塔,将人困在其中。
“废话应该已经说的够多了吧,田赋。”
一片沉默中,一个声音突然响起,说话的竟然是田赋身旁那个一直沉默不语的黑衣人。
田赋却丝毫没有因为这人的语气而感到不悦,连忙道:“您随时都可以开始。”
一阵风吹过,灯火摇曳一瞬,四周的黑暗好像陡然又按下去了一些。
四周的黑暗里突然出现了一只只鬼影,居高临下俯视着聚在一起的七人,地面上探出仅剩下白骨的手,摸索着想要去抓住谁人的脚踝。
阳竹吓得脸都白了,只听“咚”“咚”两声,莫清清和南楠就这么栽倒在了地上。
鬼影狞笑着靠近阳竹,一瞬间又被他身上的金光弹了回去,发出一声沙哑的痛呼。
这道金光自然也吸引了角落中两人的注意。
田赋愣了愣,再开口时声音都变了调:“那是什么?”
“田赋,是谁教你这个长生仪式的,”楚潇声音清亮,看向田赋身旁的那个黑衣人,“是他吗?”
突然被点到名,一直立在一旁宛如雕塑一般的黑衣人缓缓抬起了头,兜帽下的脸带着一张面具。
“你问这个做什么?”田赋语气不悦。
“我是想告诉你,不要别人说什么就信什么,被人利用了都不知道,”楚潇淡淡道,“他教你的这个根本就不是什么长生之术,只是借助你想谋求长生的心另有所图!”
田赋的眼神一下子警惕起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楚潇有些惊叹于他的愚钝,“你也没见过真正长生不死的人,为什么他和你说这个仪式结束之后便能长生不死,你就信了?”
“我曾在书上见过这个仪式,这本质上是一个换魂仪式。以阴年阴月阴日生的五行之人魂魄为引,再以一个具有极阴之体的人为容器,便可炼制出具有纯粹五行之力的阴魂。哦对了,他和你说的仪式的最后一步,是不是换魂?只要将你的魂和阴魂互换,阴魂自然会保你这个躯壳永远保持现在的状态,不再有衰老,不再有疾病,就像朝一袋食物里丢了防腐剂一样。”
楚潇此刻也想到了请来这五行属行的嘉宾的缘由——这五人都算是名人,身上的气运比普通人更强盛一些,炼出来的魂魄力量也更强盛。
“但那是的田赋已经不是田赋了。你的躯壳里面已经没有灵魂,你的生魂离了体,要不了多久就消散了,你早就不能被称之为人,甚至都不是鬼。”
“这就是你想要的长生吗?”
楚潇反问结尾,气势十足,眸光却微微一沉。
这种融合了五行之力的阴魂最大的用途,便是养鬼。
高阶的鬼可以通过吸收阴气来提升自己的实力。
只是不知道这人炼制阴魂到底是要养什么鬼,不过总归是一个祸害,要是能在这就把他解决掉就好了……
“……”
田赋不再说话,似乎开始思考起了楚潇的言语,谁知未等他表态,他身旁那个话语很少的黑衣人却是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低笑。
他开口,话是对着田赋说的。
“你信我还是信她?”
“田赋,我并不像从你身上得到什么,所以也没有欺骗你的动机。”楚潇高声道,“你若是一番辛苦都为他人做了嫁衣,未免有些太不值了吧。”
黑衣人抬起的目光终于稳稳当当地落在了楚潇身上,仔细打量了一下楚潇,又是一声怪笑:“真是个伶牙俐齿的小丫头。普通人可不会接触到这种术法,你是什么人?”
楚潇懒洋洋道:“我是你爸,千变万化。”
“……”黑暗中的呼吸声粗重了一瞬。
正当楚潇思索着要不要继续占点口头便宜的时候,田赋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你为什么没有反驳过他的话?”
“你到底有没有骗我??长生不死是真的、是真的对不对??!”
田赋的声音逐渐洪亮,最后竟带上了一丝近乎疯狂的执拗。
楚潇原本以为黑衣人还会再狡辩一下,谁知他半点都没有停顿,径直道:“没错,是骗你的。”
“不可能!”田赋快要疯了,“那为什么,为什么我按照你说的完成了仪式的前两步,我的身体就真的好起来了?!”
“那是因为我让你提前透支了自己为数不多的生命。”
黑衣人的声音带着一些得以,又有一些怜悯:“你其实该感谢我不是吗?没有我,你只能苟延残喘地度过生命中最后的时光,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还有力气站在我面前和我这样说话。”
“我们之间的合作关系到此为止了。”
“啪”一声只想,楚潇隐约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松动,紧接着是田赋一阵惊天动地的咳嗽声:“磕磕磕磕磕……”
“你……你……”他的声音一下子老了十多岁,气息颤抖又虚弱,仿佛马上便要行将就木。
“咚”然后是什么东西栽倒在地上的声音。
“他怎么了。”到底是曾经和自己有过交情的人,陆欣然微微蹙眉。
“应当是他之前使用了什么手段,以缩短田赋的剩余寿命为代价换他重获健康。现在他停止了这个手段,田赋就遭到反噬,”楚潇回道,“不过田赋应该只是晕过去了。”
“能在节目里见招拆招,三番五次破坏我的计划,知晓长生仪式,甚至在最后让我失去了我的合作对象……”黑衣人语气莫名,听不出情绪。
“楚潇,你还真是出乎我的意料。”
楚潇大大方方接受:“那我谢谢你一路上对我的关注咯。”
“行了,我在这里浪费的时间也够久了,可不想再拖延下去。”
黑衣人说着,手中微动,一阵清越的铃声在空中乍响,叮铃叮铃,还有点好听。
与之相对应的是,那些原本因为畏惧楚潇而躲在一旁的鬼魂们,突然发狂一般地再次冲了上来!
一时间,鬼哭鬼泣,宛如打开了万鬼大门。
黑衣人满意地勾起了唇角。
“结束了。”
“你就这点本事吗?”回答他的是楚潇的声音。
楚潇一手撑地,掌心贴在符箓上,温润的金光在她掌下流淌开,于她的身侧凝结成一个金光透明的保护罩,将所有人笼罩在里面。
保护罩外,四面八方涌来的黑色影子前仆后继地撞上来,或被灼烧掉落或被直接吞没,出现的空隙很快又被后来者补上。
楚潇脸色有些白,但是话中的嚣张丝毫不减:“来啊,那就看看我们谁能撑到最后。”
黑衣人冷笑一声,并未言语。
两人暗暗较劲之时,石门外突然传来了模模糊糊的人声:“谢队……门……”
众人一下子愣住。
黑衣人突然盯住楚潇,阴恻恻道:“你在拖延时间?”
楚潇其实也搞不清楚这是个什么状况,但是此时此刻气势不能输,于是傲慢回答:“现在才看出来?”
黑衣人冷笑一声:“你真的让我很意外。”
他不再说话,随手一挥,阴魂便如潮水般褪去,再转过身,背影融入进黑暗里。
不好,他要跑!
楚潇一时着急,也顾不了那么多了,当下虚空画符,一瞬间便出现在了黑衣人身前,甩出几张定身符:“休想走!”
外面的人声越来越大,黑衣人没有躲避,被直接定在了原地。
纵使面对这样的情况,他依旧没有丝毫的慌张,甚至还玩味地笑着道:“画气成符?执行官里会这个的人可不多,让我猜猜你是哪个?”
楚潇骤然抬头:“你怎么知道我是——”
后面半句话一瞬间卡在喉咙里。
楚潇的目光落在黑衣人脖子外侧,一时间不知道作何反应。
那上面有一个人印记,发散着淡淡的金色光芒,楚潇非常眼熟。
这个印记,楚潇也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