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Z靳十三向来和柳居安不对付,属于是同样的天之骄子,互看不顺眼多年。
自从她嫁给柳居安,他对她似乎也低看了几分。
他说完,身边的狐朋狗友们都哈哈笑了起来。
“喂!你怎么说话的!”女孩怒了,指着男人骂道,“没素质!”
“哟?”男人看到她,眼睛一亮,笑嘻嘻地说道,“这是哪家的小洋妞?穿这一身不伦不类的,倒是挺好看,哈哈哈哈!”
“你!”
她拉了拉女孩的袖子,示意她不必争执。
“我们走吧。”
女孩吸了一口气,哼一声,握住她的手要走。
“哎!别走啊!”
纨绔挡住两人的去路,落在她身上的眼神复杂难明,出言很是不逊。
“陈婉婉,你当初拒绝小爷我,非要嫁给柳居安做妾,结果刚进门柳居安就出国去了,把你一个人留在家里独守空房。”
他笑眯眯地逼近两步,压着嗓子说道:“听说你在柳家院子五年没出门,是不是很寂寞,要不要小爷我帮你派遣一下寂寞——”
男人当街调戏,她又羞又恼,想骂回去,张了张嘴,没发出声音。
她想,这里这么多眼睛看着,事情闹大了,丢的是柳家的脸面。
居安刚回来,正在为了工作四处奔走,她不该给他多添麻烦。
“啊!”她未完的思绪被男人的惨叫声打断。
没等纨绔说完,女孩抬脚狠狠一踢。
尖头小皮鞋正中男人两腿间。
男人捂着裆弯下腰,疼得脸色惨白。
“让你满嘴喷粪!”洋娃娃双手叉腰,气势汹汹地骂道,“老娘最讨厌的就是你们这些流氓登徒子!大庭广众之下调戏良家妇女,老娘可不惯着你!”
她说完,甩掉手上的袋子,抓起挂在胳膊上的小洋伞,抡起来朝着男人劈头盖脸砸过去。
“让你大街上放屁!打死你这个臭流氓!不要脸的东西!你老娘生你时怎么没把你扔粪坑里溺死,惯得你嘴比吃了大粪还臭!”
她骂起人来和那些市井泼妇没什么两样,噼里啪啦说出来的全是污言秽语。
打起人来毫不手软,抽得那群纨绔嗷嗷直叫。
因为过于震惊,她呆滞在原地。
她气势上能以一敌百,但毕竟是个女孩子,很快就被对方推攘到地上。
“妈的!臭婆娘!”靳十三擦掉脸上的血,两步跨上前,举起手。
情急之下,她把手里拎着的袋子全部砸过去,在男人的叫骂声中,拉起女孩就跑。
“唉唉唉,我的簪子!”
她还有心情尖叫。
红的衣,白的裙,宛如飞扬的花和鸟,穿过人来人往的街道。
后面追着一群鼻青脸肿的大老爷们。
“哇!追不上追不上!略略略!”她一边跑一边哈哈笑。
跑了不知道多久,身后的声音时远时近。
她感觉肺快要炸了的时候,忽然看到一个熟悉的大门。
她想也没想,拉着女孩钻进门里,关上门,两人背抵着大门喘气。
门外嘈杂的声音很快过去。
两人对视一眼,忍不住噗嗤笑出声。
“刚才,谢谢你。”她喘着气,跟女孩道谢。
大小姐摆摆手:“那种流氓,就该多打几顿。”
她的目光落在院子里,忽然一愣。
“这里是……”
院子没人住,梁上积了灰尘和蛛网,庭院里长满杂草,落叶厚似地毯。
院子正中,摆着一个破败的戏台。
“这里以前是镇子上的人听戏的地方。”也是她长大的地方。
她走到戏台前面。
“戏班子没离开的时候,这里很热闹。”
台下摆着桌子,桌上摆点花生米瓜子,赔上茶水或清酒,锣鼓声里,夹杂着热闹的欢呼声和说话声,说着最近镇上的市井新闻和八卦。
女孩爬上台子,顾不上灰尘沾染上小裙子,她抬手起势,比了个京剧里最常见的手势,问她:“是不是这样?”
僵硬的动作配上洋气的衣裙,看起来格外好笑。
她掩唇轻笑,目光长久地落在女孩身上,似乎透过她看到曾经在台上的自己。
笑着笑着,她红了眼眶。
女孩比着手势,绕着戏台走了半圈:“伊呀呀呀~”
她摇头晃脑,张嘴胡诌,不知道在咿咿呀呀些什么。
她笑得更加大声,骂她:“哪有你这样的?我要是客人,吵你扔瓜子壳!”
她笑眯眯地跳到台边,蹲下身双手托腮看她,黑眸亮晶晶宛如天上星:“姐姐,回去唱给我听吧。”
她止住笑,茫然:“什么?”
“姐姐戏唱得好,是艺术家。”她说,“唱给我听好不好呀,姐姐。”
艺术家……她哪里当得起这么崇高的称呼。
也就国外留学回来的小丫头会这么说。
回家的途中,她拉着她的手摇来晃去,缠得她没法,只能应了她。
那天晚上,服侍父母睡下后,两人拎瓜子花生和酒悄悄去了偏僻的后院。
后院有个暖房,是为了老太太听戏特意搭建的,老太太去世后便废弃了,她每日都会安排人来打扫。
月光下,红烛跃动的光影里,她翻出多年未穿的戏服,为她唱了一曲《金玉奴》。
她席地而坐,单手托腮,目不转睛地看她,明明听不懂,却仍会捧场的喝彩。
偶尔,她也会学她的唱腔和动作,学得不伦不类,每每让她笑出眼泪。
她会脱下她的红衣,让她穿上自己各式各样的小裙子,画夸张的妆,嘻嘻哈哈地给她涂口红。
然后亮着眼睛赞美她是出尘之姿,仙女下凡。
如此老套的夸词,偏偏她说得真诚,逗得她哭笑不得。
喝了酒,她会跟她讲国外发生的事,讲华国留学生的艰难,讲她的梦想和抱负。
她说国家危难,国民仍在沉睡,学长学姐们要去做那敲醒世人的钟,她也不能落后。
“姐姐,等云散烟消,海晏河清时,我带你去外面,去看江城繁华的街道,去听帝都长城上的风声,还有新建的图书馆,里面的书架比家里的登云梯还高!”
她根据她的描述,想象着外面世界翻天覆地的变化。
她说的这些,居安从来没有在她面前提过。
……
夜深,故事没有结尾,沈执语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久久未眠。
安静中,她忽然轻声问:“然后呢?她带她去看了吗?”
沈知意未答。
她听她呼吸悠长,以为她睡着了,便没有继续追问。
过了很久,沈知意道:“没有。”
无论是红花,还是白鸟,都永远地留在了这个小小的笼牢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