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太久得不到她的回应,贺青驻足片刻,轻轻叹息,带着无尽的失落,深一脚浅一脚的落寞离开。
  等到采采回神,再次开窗,漆黑的夜里,已不见他的身影。
  本就睡不着的采采,这下彻底失眠了。
  好在因着此前琦玉的事,她躲在屋里,外祖母和未晞也只当她还没缓过来,并未多想。
  贺青袒露心意之后,并未再来,采采忐忑两日,才渐渐平复些许。
  她也没心思再去过问关于琦玉的事儿,只是在祭祖的当日,族长亲自前来府中寻外祖母说了些什么。
  随后外祖母便修书一封,飞鸽传书送回了京中。
  采采猜测,大抵是和娘亲说了安阳发生的事。
  祭祖的时辰差不多了,她们一行才坐着马车到达宗祠。
  一下车,所有人视线齐刷刷的转过来,瞧她们的目光,又敬又畏。
  未晞似乎颇为高兴,拉着采采的衣袖耳语道。
  “那柳夫人被族长以礼佛的名义,打发到了城外的尼姑庵去了。”
  “那方夫人被夫家休弃,一哭二闹三上吊,于是被暂时锁在了院子里。”
  “谁知昨夜天干物燥,院子着火,连带着整个柳家都遭了殃,那柳斌也被掉落的横梁砸断了腿。”
  未晞说得眉飞色舞,采采却是多了个心眼。
  想起了外祖母的那番话,心底有些发凉。
  但复又一想,若真叫方柳二人算计成了,那自己和外祖母一家的下场,又该如何?
  如此便又觉得她们咎由自取,心中顿时一松。
  恰在此时,祭祖开始,她便跟随外祖母,朝着宗祠里走。
  早有礼乐奏响,祠堂外已经摆好了长长的香案。
  苏氏族长并族中各支各房的长辈们,手提红灯笼在前引导,身后则是各家的男丁子嗣,站在最后的,才是妻妾妇孺。
  苏廷奕也提着一盏灯笼,走在队伍的最前面,他时不时回头看一眼穆宝云,心中颇为忐忑。
  “媳妇,到我这边来。”
  苏廷奕见穆宝云犹豫,直接过来,拉着后面的穆宝云就走到最前面。
  旁边的苏氏族人见穆宝云一个妇人走到最前面,脸色瞬间变的异常难看。
  但却没有一个人敢吱声。
  穆宝云是皇后亲娘,就凭着这一点其他人就要闭嘴。
  “采采和未晞也到外祖父这边来,离着那么远做什么?”
  好家伙,采采和未晞也跟着走到前面去。
  苏族长张了张嘴,把嘴里的话全都咽下去。
  罢了,罢了,就这样吧,他可不想再节外生枝,闹一堆事出来。
  待所有人都入了宗祠,司仪捧香高颂,接着便是族长接过香插香鸣炮。
  随后司仪宣读早已写好的祭文,族长接过苏廷奕手中的灯笼,挂在了祠堂正中,并依次将祭品递给了苏廷奕。
  苏廷奕将祭品一一码放在香案上后,带着族人开始叩拜始祖神像,随后再拜祖宗排位。
  一套流程下来,气氛庄严肃穆,时间也在这样繁琐又井然有序中,渐渐流逝。
  这一次回安阳老家,前前后后已经花去许多时日,等到祭祖结束,穆宝云回到府中,便开始吩咐人整理箱笼。
  采采身边的落花也忙碌起来,反倒显得采采有些无所事事。
  她干脆去寻未晞一道解闷,随后又去陪穆宝云用膳。
  见了二人,穆宝云依旧笑得十分慈和。
  询问了她们祭祖累不累的话,便提到了要离开安阳的事。
  “此番回来,也不过是想着让你们外祖父在不能动弹之前,再回来看一眼。”
  “如今事了,恐怕以后不会再回来,将军府算是和这边断了来往,只每年托人送些年礼过来。”
  “加之,经历这些,想来你们也看明白了些,有些事,面上说得过去就行了。”
  采采和未晞齐齐颔首。
  因着一开始准备久留,所以好些暂时没用上的东西,还封在箱中,搬运起来倒也方便。
  只几人贴身常用之物,须得细细整理清点再装箱搬上马车。
  一连忙了三日,陆陆续续也有不少人递了帖子来,全都被穆宝云拒了。
  到时离开那日,族长带着族中众人悉数前来送别声势颇为浩大。
  直到出了安阳城,耳边才清静下来。
  一路又行了数日,终于来到了五安城。
  穆宝云提前遣了贺青快马进城安置,很快便找到了一处清静的院子落脚。
  还没收拾好,穆宝云已经写好了帖子,命人送去了唐府。
  这唐府的唐秋将军原是苏廷奕的袍泽,曾从尸山血海里,将苏廷奕背出来,二人少年相识,战场守望相助,感情自是不同。
  只是时过境迁,为不让苏廷奕留下遗憾,穆宝云特地来到五安城,让他们二人再聚一聚。
  送贴的下人快马回复,第二日穆宝云同苏廷奕,带着采采和未晞一道前往唐府。
  马车还没靠近,远远的唐府门外便已经迎满了人。
  待到马车停稳,满头花白,脊背佝偻的唐将军,便已经在仆人的搀扶下,双目含泪,迎了上来。
  苏廷奕见了唐秋,也是颇为激动,两人年少相识,苏廷奕的记忆中还是有唐秋的影子的。
  “老唐!”
  “苏大哥!”
  唐将军很是急切的上前,只听苏廷奕略有些嫌弃的迹象说道,“你怎么老的跟我爹一般模样了?”
  万分激动的唐将军伸出的手愣在原地,不过转而立马释然。
  穆宝云给他的书信上早就提过,苏廷奕现在记忆有些不好。
  他现在脑海中怕是还停留在,两人两人年少时。
  随后唐将军上前一步,四只手紧紧的握在了一起,犹如年少时,策马战场,无畏杀敌前的相互鼓舞。
  “我是老了不少,大哥倒是风采依旧。”
  “那是,我每天早晨可都有练拳。”
  两个年过半百,头发花白的将军,相携入府,显然二人有太多话要说。
  看到一幕,就连采采和未晞也被感染,眼眶湿润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