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子夜张着嘴，脸上惨白一片。
“舅……舅舅，我不是……”
“你不是什么？”沈瀚紧紧地盯着他的眼睛，沉声道：“你自小在京都长大，会不知道那些人都是什么样的？去岁冬天怎么被人算计去了边关差点儿死在那儿忘了？淮州被几次追杀差点儿没命都忘了？”
“我……我自然没忘……”
玉子夜垂下眼帘。
“既然没忘，那你就该知道你这条命是怎么救回来的，为了你这中间死了多少人。”
沈瀚从未有这一刻觉得，他们将玉子夜保护的太好了。
妄图和争夺皇权的人和平相处？闲散王爷？
呵！
他甩着袖子，留下一句：“阿夜，是我们太娇惯你了，才让你说出这种话来。”
“我很失望，也很后悔。”
后悔将他教成这个样子，这么多年的维护习惯了各种为他争夺，最后却忘了如何让他先成为一个成熟的帝王。
到头来，还是皇上这个亲爹先察觉到了问题。
沈瀚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平息一下情绪，他看着玉子夜陡然变得毫无血色的面容，冷声。
“你自己好好想想，若是想清楚了，现在就要做出退却之意的话，那便趁早说一声，大家也做好短命的准备。”
言罢，沈瀚起身走出房间。
玉子夜一句话哽在喉咙，涨涨的，却又说不出来什么，眼睁睁的看着沈瀚离开，门口恢复一片平静。
他神色落寞，幽幽的叹了一口气。
所以，连最疼他的舅舅也觉得他异想天开了，对他失望了是吗？
沈瀚走出房门，便见九离站在门边，好整以暇的样子。
他瞥了他一眼，大步向前。
九离愣了愣，赶紧跟上。
“五殿下性子纯善，对你素来崇敬，你就这么说话扎他的心？真不会刺激出个好歹了来吗？”
沈瀚脚下不停：“他是未来的储君，不能总活在其他人的羽翼之下，我早该明白的。”
明白是一回事儿，但真正的锻炼人是一回事儿。
五殿下真要求到头上了，他还能不管？
但正是一次次的帮忙和纵容，让玉子夜越发没有自我，过分依赖他们了。
“那你真的不管了？明天晚上圣上的万寿宴一定会宣布立太子之事的，你若是不管，谁知圣上会做出什么，万一……”
沈瀚轻轻地吸了一口气。
他当然知道圣上如果对玉子夜失望的话，代表着什么。
说句难听的，从大皇子到如今的五殿下六殿下，儿子斗起来，圣上这个当爹的没少在背后鼓劲儿。
所以，就算他们自以为窥探到了些许圣上的心思，但其实不到最后一刻谁也不知道皇上心里到底中意的是谁。
五殿下今年是出彩，名望大涨，但六殿下可是成年之后一直就被皇上带在京都临朝听政呢。
所以，让玉子夜争，不单单是为了磨炼，还为了明天的万寿宴。
“今天晚上如果阿夜还不能下定决心动手的话……”
沈瀚眼底闪过一丝深邃。
太子也不见得最后就真的荣登大宝，当今圣上也不是先皇属意之人。
这次圣上不允他们插手，若玉子夜抓不住机会，那就让六殿下做个时间最短的太子爷吧。
九离捕捉到他眼底的冷意，没说话。
五殿下是个心慈手软的，但沈瀚可从来不是。
“事情回旋的余地你都想好了，我倒是瞎操心了，那轻音姑娘呢？”7妏敩
这个更简单。
沈瀚冷静道：“晏轻音可以死一次，必要时，沈星音也可以死一次！”
“可是五殿下……”
“守不住的东西，那便不让他拥有。”
九离顿住脚步，看着沈瀚大步流星的离开，微微的摇头叹气。
这皇城，可真是个吃人的地方。
沈瀚虽将玉子夜救下了，但统共在五殿下府中待着的时间不长，而且是孤身一人。
就和薛家主一样，知道前因后果之后，他便猜到了皇上的用意。
不能插手，那便一个人都不调动。
皇上得到消息，淡笑：“我若记得不错的话，沈瀚在老五这个年纪，已经在帮朕在战场杀敌了吧？”
“沈公子少年英才，又因家世的原因，早早便养成了独立的性子，只能入战场自己打拼。”
内侍官低头，听懂了皇上的未尽之言。
皇上摇头：“是块儿好石头，沈遇的眼光当真不好，可惜了。”
皇家要是有这么个能干的儿子，他何至于操心这么多？
可偏偏那些蠢货……
皇上想起那个凡事都听文家的大儿子，好吃懒做被毒死早夭的二儿子，还有那个畏畏缩缩不敢吭声的老三，以及自以为是实则蠢得没边的玉子迎，简直糟心。
玉子迎当初他也是给过机会的，不然淮州也不会让他去，结果呢？
羽翼尚未丰满，便早早的和沈瀚撕破脸，妄图插手锦州府，简直是蠢的不行。
老五心思又有些天真纯良，下不了狠手不是大事儿，人都是逼出来的。
他若正值壮年，倒是可以慢慢教导，但不行了，时间不多了，便只能下一剂狠药。
能不能行，便看他的造化了。
皇上思绪万千，想着想着，依旧有些不放心，一时之间心头复杂，忽的剧烈的咳嗽起来……
内侍官大骇，饶是已经见过了好几次，还是担心不已。
“皇上，皇上，你怎么样？来人，快传太医，快……”
万寿宴的前一天晚上，圣上又传太医了。
一些敏锐的朝臣开始盘算着最近几个月圣上召太医的次数是不是有点儿多了？
这和忽然之间要立太子的事儿是不是有点儿关系呢？
第二天一大早，宫门刚开没多久，各种各样消息便用各种法子传入宫中，探听消息。
但让人意外的是，没多久，就得到了回信儿。
圣上不是生病，说是昨晚上想事情时没注意路，不小心摔了一跤，不过好在没什么事儿，今日一早还去贵妃娘娘殿里用膳了呢，据说精神奕奕，气色极好。
如此，那些人心头的疑惑稍稍去了些。
然后便是等着晚上的万寿宴了。
圣上的整岁大宴，同时，也是太子人选即将宣布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