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挑眉，桌子上的棋盘也不能吸引他的注意力了。
他将棋子儿扔回盒子里，好整以暇的看着她：“那你且说说，朕愿意见到的是什么？”
白苏不着痕迹的深吸一口气。
大着胆子道：“臣妇不敢随意揣度圣意，只是前有侯爷得圣上搭救，后有侯府家眷被中途带来此处，臣妇斗胆，猜测圣上许是不想就此杀了您的忠臣良将。”
皇上看着白苏好一会儿，缓缓地笑道：“忠臣良将？良将是真，这忠与不忠，现在说得准，未来可说不准。”
“皇上想让他忠，相信他忠，他必然是忠。”白苏斩钉截铁。
“哦？”他眉眼微弯，笑意不达眼底：“你也是识文断字的人，应当知道红颜祸水是什么意思。”
白苏笑了。
自古以来，多是历史将祸国与殃民罪责在女子身上，枭雄争霸，一个个狼子野心，最后落罪于美人身上，然后流传千百年。W.七.
她担不起什么祸水的名头，也不会让自己成为谁的阻碍。
“皇上如果担心的是这个……”白苏轻笑：“谁又能保证的下一个红颜不是祸水呢？”
程家固然忠心。
但谁能保证程家所有人都是忠心的。
真要有敌人想要在后宅上使阴谋，策反的法子多着呢，她几次都拒了魏王府的招安，这难道还不够吗？
仅仅因为一个自己无法决定的出身？
皇上垂眸，思量了片刻。
“朕之本意，是想让你与沈瀚和离……”他看了白苏一眼，可惜的是没瞧见白苏变脸。
“可惜他跟朕装疯卖傻的拒了，后来朕也想通了，和离非断情，即便给他后宅再塞一百个姑娘，心思不在那处，该是什么结果还是什么结果。”
且，若是引起了对方的逆反心理，反倒得不偿失。
白苏没吭声，知道他还有后话。
“你祖父一路上大张旗鼓，你与魏王的关系瞒不了多久……叫声皇叔祖听听。”他忽然饶有兴致。
白苏：“……皇叔祖。”
“好，好！”皇上笑了。
白苏摸不着头脑。
他却想到了什么似的，又摸出一个黑子，坚定的落在棋盘上：“今日起，你便是朕的堂侄女，本朝淑华郡主！”
白苏依旧没明白皇上的意思。
她其实还准备了一些筹码没有和皇上说，但皇上显然没有兴趣听她掰扯了，且心里已经有了成算。
说完那句要封郡主的话之后，就让人将她送出去了。
白苏无法，只能告退。
可惜，她不懂棋盘，不然说不准还能看懂一点儿玄机。
内侍官将白苏带出去了，前后也没有多长时间，但是沈瀚仿佛已经等了好几个春秋似的。
“你没事吧！”
白苏看了内侍官一眼，“皇上是个和善人，就是说几句话，能有什么事儿。”
内侍官：“……”
进去时还是个好好地侯夫人，出来了就会睁眼说瞎话了。
皇上也不知道啥时候和善过。
内心腹诽，内侍官表面带着笑意：“平远侯请放心。”
沈瀚这才发现自己失言了。
他对内侍公公点点头，这才带着白苏离开。
沈瀚住的地方比较远，薛氏已经被裴逸飞带着去安置了，和他不是一个院子。
白苏任由他拉着。
一路回到院子，进屋关上门之后，沈瀚将人一把抱住，好半天，方才问道：“圣上和你说了什么？”
白苏眨眨眼，“圣上说封我做淑华郡主。”
沈瀚：“？”
白苏赶紧趁着还没忘记，将自己和皇上的对话一一的说出来。
末了，解释道：“他应当是忽然想到了什么，而且魏王既然想将我的身世公开，堵不如疏，我觉得圣上许是想给个体面，然后……”
白苏抿唇，她刚才费尽心思想了半天。
虽然没能想到圣上到底是什么决定，但她觉得，平远候的封号是保不住了。
而且，他们可能要被困在京都，暂时，也有可能以后都不能回锦州府了。
至少魏王没有解决之前，圣上没有去世之前，是不可能了。
“锦州府拱手相让，你甘心吗？”
他筹谋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收拢了锦州府的权势，一下子都没了，白苏只要稍微的换位思考一下，都觉得难受。
纵然，这些和性命相比，微不足道。
但这世界上真的能做到享受权势还能潇洒的放下权势的人能有几个？
若人人都这么自觉，也不会有什么圣人猜忌，权臣被屠的事儿了。
沈瀚揉揉她的脸，笑着道：“这有什么不甘心的，现在想想，其实我倒怀念在临水县的日子，你整日在临水庄子琢磨着吃食，我除了练兵不需要考虑其他的，还能时不时的吃到些你让人做的新鲜吃食，多好。”
跌在京都的勾心斗角的旋涡中，实在让人心累。
“可是，咱们现在回不到那样的生活。”白苏圈住他的腰际，靠在他身上。
不是因为圣上不允许，也不是因为情势所逼。
而是……
五殿下！
他是五殿下的舅舅，走到这一步，即便只是为了玉子夜和淑妃娘娘，也不可能放下所有的权势，抛下一切。
否则，他日五殿下倒台之时，他们一样会死得很惨。
“现在不行，但不代表日后不行。”沈瀚想了想，又道：“也许，现在也行，不过，能消停多久就不知道了。”
白苏闻言，抬起头：“你猜到圣上的意思了？”
“不出意外的话。”他缓缓道：“沈家其他人逃不掉，我身上的功勋保不住多少人的性命，锦州府和锦州兵马的大权扔出去，会成为那些朝臣争抢的香饽饽。”
没有好处，那些朝臣可不会允许圣上轻而易举的放过他。
但让皇上出好处？
那不可能！
所以，谁的破事儿谁身上掉肉。
“不过，夺了功勋和爵位不代表能够彻底脱离此事，圣上封赐郡主，给你皇家威严，日后，我便是你的郡马爷，依旧要带着娘他们一起留在京都。”
放在眼皮子底下，下一步如何做，就要看情况的变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