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景珩得此喜讯,拊掌笑语连连,
  立马让昭华坐到了他身边,连带着将她面前的菜式,也都换成了皇帝独有的菜式。
  这在家宴上,从前可是只有皇后才有的规制。
  后妃观之无不羡煞,惠妃微有神殇却不敢表露出分毫,
  只能悄悄用垂在桌案下的手,相继搭在手腕上,替自己诊起了脉。
  算来她这一胎也已足了四个月,且她本身也略通医术,她一早就已经给自己诊脉,依着脉象断定了所怀男女。
  这会儿诊脉时,惠妃的脉象依旧是右脉疾而左脉徐,
  这分明就是怀了女胎的脉象。
  她心下五味杂陈,与此刻倚在萧景珩怀中嫣然笑语的昭华,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偏此时,坐在她身旁的颖妃与容悦,也小声接耳起来,
  先是容悦挑起了话头说:“自打三皇子过身后,咱们已经很久都没有见到皇上这般高兴了。看来母凭子贵这话真真儿是不虚,懿贵妃当真好福气。”
  颖妃也是叹道:“若是此番真能一举得男,只怕后位也得让懿贵妃得了去。毕竟皇上连出身都能给她换了,这不就是明摆着要为了她来日封后做准备吗?若不然,怎不见皇上给宸贵妃换一个家世?”
  容悦略略沉吟道:“姐姐这话算是说到点子上了,以后咱们可得挑着人好生巴结着。懿贵妃若是成了皇后,她的孩子便是嫡子。要说从前二皇子不是都已经被皇上立为太子了吗?只可惜......”
  “嘘。”颖妃大骇,忙向容悦比了个噤声的手势,蹙眉道:“妹妹慎言。这样的话在宫中总是忌讳,可不能说了。”
  惠妃侧耳听着她们的议论,
  这些话虽然听着闹心,但却也是不争的事实。
  她打眼瞧着萧景珩待昭华视若珍宝,对她则是冷冷淡淡的,
  若她这一胎再生下个公主,等昭华来日成了皇后,嫡子再被立为了太子,那么她这些年来的苦心筹谋,岂非要功亏一篑?
  当日后半夜,宴席散去后,惠妃便以身子不适为由召来了郭院判与张太医,
  她仍旧抱有一丝幻想,希望是她医术不精诊断错了,
  便让这两名太医院的翘楚齐齐为她诊脉象,辨男女。
  可他二人后来的话,却是彻底戳破了惠妃心底的梦幻泡影。
  “依着娘娘的脉象来看,这一胎......多半是个公主。”
  “其实公主也好,日后与娘娘也是更贴心。”
  这样粗浅的劝人话,惠妃当然听不进去。
  在宫里头若是生不出个皇子来,养着个公主在身边,又能有什么指望?
  此刻惠妃心灰意冷,自知这一胎是带不给她什么利好了。
  于是乎,她便在心底默默盘算起来:
  左右这孩子生出来也是不中用,但若能用这个孩子来彻底扳倒昭华,也不失为她的功德一桩。
  没了昭华,她的前路才能走的更顺畅些。
  萧景珩宠不宠爱她都不重要,
  只要萧景珩膝下的男丁一个都不得活,
  那么她来日诞育的皇子,便早晚能成为太子,熬到继承大统的那一天。
  惠妃本就是个疯子,为着她心心念念之人,为着她的母国,她即便做出再疯魔的事来也不稀奇。
  只是她哪里会知道,当她正满心想着如何算计昭华的时候,
  这会儿昭华却在自己宫中,奉了嘉睿皇后的生辰八字,正毕恭毕敬给先皇后上着香。
  云杉从旁为昭华掌着灯,低语道:
  “嘉睿皇后只怕怎么也想不到,除夕之夜小姐还肯念着她,为她添一炷香火。”
  昭华持香于佛龛前躬身三拜,浅笑着说:
  “不单是要给她上香,咱还得谢她呢。她从前用来对付舒妃的法子,当真是妙。如今本宫,也是该取其精华以为自用了。”【提要:皇后曾经在舒妃有孕期间,买通了看顾舒妃安胎的太医,让太医告诉舒妃她这一胎活不过七个月,必然生不出来。】
  云杉道:“惠妃连夜传了郭院判与张太医,这会儿怕是已经知晓了她腹中怀着的是个女胎的消息。
  料她怎么也不会想到,小姐昔日让张太医拼尽全力救下她,就是为了能取得她的信任,好让张太医在给她安胎调理身子的时候,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在安胎药里面多添一味药进去。
  那药不会让惠妃的身子出现任何问题,只会让她右肾的肾气充盈一些。如此一来,无论是谁给她把脉,她的脉象自当是右侧疾一些,是为女胎的脉象。”
  昭华不疾不徐地将奉香插入了佛龛中,声音四平八稳道:
  “无论惠妃谋求的是后位,还是太子之位,她都不会允许本宫横在她面前挡着她的路。如今她以为自己腹中怀了个公主,那便看她还要不要做人了。
  她若是彻底黑了心肠,要拿腹中皇嗣性命作为刺向本宫的利刃,以此来算计陷害本宫......”
  言至此,昭华忽而向观音玉佛像拜了拜,
  继而取过了它手中的玉净瓶,将其内盛着的杨枝甘露尽数洒到香炉中,彻底灭了冒头窜起的火星子后,才清冷地笑道:
  “那她这出戏,便也是时候该唱到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