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我一人?”
宋昭霍然抬眉,双眸瞪得浑圆地盯着小印子,不解道:
“怎会只有我一人呢?那日我听见瑶妃和李常在她们说,从前宫中还有一位宋常在,她母家犯了大错,被皇上判处了死罪,连带着宋常在也被打入了冷宫,最终含恨而终......”
小印子听宋昭如此说,方才知道他一时口快,说了不该说的话了,
萧景珩让合宫都瞒着宋昭过往不豫之事,且还是下了死令,
小印子这会儿被吓得脸色都变了,忙想着法子找补,
“是是是,瞧奴才这记性!”
他猛地一拍后脑勺,赔笑道:“宫中原先是有一位宋常在,贵妃娘娘冷不丁提及,奴才糊涂的,倒给忘了。”
瞧他这般拙劣的演技,宋昭自然是不会信的,
“忘了?你是替皇上办事的,后宫里拢共就那么些后妃,宋常在母家获罪又死在了冷宫,这样大的事,你怎会忘了?”
面对宋昭的连声追问,小印子明显慌了,支支吾吾半晌接不上话。
正此时,萧景珩下早朝后来了长乐宫。
他入内时本还是笑着,“如何?法事的细节商量的怎么样了?”
待定睛一瞧,见宋昭神色惊诧,小印子更是满面的惶恐不安,
萧景珩立马察觉到了不对劲。
却还没等他开口询问,就听宋昭先声问他,
“萧郎,宫中从前可曾有还过一位宋常在?”
之前瑶妃胡言乱语的事情,云杉在私底下是跟萧景珩汇报过的,
那时候,众人凭空捏造出来了一名‘宋常在’,妄图以此将宋昭搪塞过去。
所以萧景珩听宋昭此问,也是心下有备,颔首应下,
“是有。好端端的,提起她做什么?”
说话间,余光顺势瞪了一眼已是满头大汗的小印子。
宋昭听萧景珩这般说,可脸上的疑色半分都没有消散,反倒还蕴得更浓了些。
她怔忡地摇头,口中喃喃道:
“云杉说我父母双亡,萧郎说若馨是因为自幼得病才养在宸贵妃宫中的。可是若馨被接回来后,我见她一点儿也不像有过重病的样子。
我本还在想,孩子有病为何不能养在我身边,难不成宸贵妃还会比我这个亲生母亲照顾自己的女儿照顾得更好吗?就算真是这样,可我做母亲的,又怎么会一次都不去看望若馨,以至于我的女儿对我那般陌生?难不成......”m.
宋昭自说自话,却是有条不紊地将所有的线索与疑点都串联到了一起,
她红着眼,眸光发颤看着萧景珩,语带哽咽道:
“难不成瑶妃口中的罪臣之女说的是我?被打入冷宫之人......也是我?”
见她情绪明显激动起来,萧景珩也一时慌乱无措,
他双手扣在宋昭的肩膀上,沉声道:“昭儿莫要胡思乱想,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你听朕......”
“为什么要骗我?”宋昭烈性子又发了起来,她蓦然推开萧景珩,连连向后退了数步,
“怪不得......怪不得瑶妃要置我于死地。是你让满宫都瞒着我,不让我知道从前的事情,所以瑶妃在私底下议论我被我听见了后,她才会那样害怕,更随口编出了一个根本不存在的人来搪塞我!
她对我下毒手,也是害怕我发现了什么不妥的地方质问与你,怕招惹麻烦,所以才想着不如叫我死了一了百了!”
宋昭的情绪一瞬崩溃,
她贴着墙角蹲下,双手死死地抓着青丝,扯得头皮生疼,绝望地痛哭起来。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萧景珩心下了然,此刻再瞒下去,若让宋昭自己去问,只怕还得问出更多他不想让宋昭知晓的事。
于是他只能选择先一步向宋昭‘坦诚’。
他缓着步子,一步步试探地走向宋昭,
见她并不反抗,才蹲下身陪着她,心疼不已道:
“昭儿,朕......并非有意要瞒着你。”
宋昭抬起婆娑的泪眼,强忍着哭腔道:
“那萧郎可否与我说句实话?从前的我......到底都经历了何事?”
萧景珩以温热的指尖拭去宋昭脸颊上的泪渍,继而真诚地盯着她的眸子,沉声道:
“许多事,你失忆后朕选择瞒着你,是不想让你再有那些不愉快的记忆。今日你既然问朕,那朕也不再隐瞒于你。你的父亲是本朝的护国公,他因犯了重罪,被朕贬职,差他去北寒川为持节使。却料不到他自觉愧对朝廷多年来的重用信赖,竟一时想不开自绝于世......
后宫与前朝本为一体,而你自入宫便得朕专宠,前朝那些食古不化的老臣,对你早有不满。你母家闹出这样的事,前朝众臣皆对你口诛笔伐,朕为了护着你,不惜与他们当朝动怒。可你......却为了不让朕为难,自请受罚入冷宫一年。”
他言至此,深情盈面,也是红了眼,
“若馨自幼一直都跟在你身边,而你执意要入冷宫之际,正也是她年岁稍长,记事之时。那时孩子被送去了宸贵妃宫中,所以便与宸贵妃亲近,无奈与你疏远。”
宋昭垂泪听着,萧景珩这一席话说得实在是漂亮极了,
仿佛他对宋昭情根深种,而宋昭也是满心都为他思虑,
彼此从前俨然就是一对相互成全、相互牺牲的璧人。
他如此真诚,宋昭要是对他的话再存疑,那便多少有些不识抬举了。
于是她虽是泪水止不住落下,但也缓了情绪问了句,
“萧郎所言可当真?”
萧景珩笃定沉言,“绝无虚言!”
宋昭伤然垂眸,倒是不怪萧景珩瞒着她,而是懊悔自责道:
“原来如此。我竟然是罪臣之女......罪臣之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