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她此说,宋昭一瞬间便全都明白过来了。
原来,自从萧景珩在临安遇刺的那一刻,所有的局就都已经布下,
哪怕她推掉了‘贵人’的头衔,也是已经入了套,避无可避......
一瞬的慌乱过后,宋昭很快冷静下来,
她居高临下睇着曲嫣然,定声问道:“你让本宫救你,可你犯下的,是谋刺皇上罪无可赦的罪行。你自知本宫不可能救得了你,所以你在御前说这些话,是想要告诉所有人,当日临安一事,是本宫指使你做的,是不是?”
曲嫣然僵了少顷,顾左右而言他道:“难不成娘娘是想卸磨杀驴?”
“卸磨杀驴?呵~”宋昭清冷一笑,转而沉声若钟磬道:“这事儿若当真是本宫指使你,那本宫早该在临安时就杀了你这头驴灭口,哪里还能容你活到今日,让你来御前肆意攀扯,诬陷本宫的清誉!?”
曲嫣然显然是个脑子不够用的,
宋昭三言两语,就问得她哑口无言,不知如何自辩。
只得转而向萧景珩叩首不已,连声道:
“皇上!这一切都是懿妃指使我做的!我那时银钱紧缺,她便借故助我,却是要逼我做下这滔天的错事!还说我若不做,她便会杀我灭口!”
曲嫣然一言一行皆经不起推敲,
萧景珩也不是个傻子,他盯着曲嫣然,眼中闪过锐利的星芒,冷声道:
“你说懿妃指使你?可这事非得是一早就有人布下的局,才能事事安排缜密。懿妃家中无人,又一直都居于宫中,她如何能指使你?”
偏此时,一向少言语的贺常在却出了声,
“可若不是懿妃做下的,这刺客又没有见过后宫女眷,怎能一入内就在一众后妃之中认出了懿妃?”
“你家中是有多穷酸?”宁婉霜嗤笑着冲贺常在翻了一记白眼,道:“穷酸到你这把年纪了,是连一幅画像都没有吗?倘若有心之人提前给这贱人看过了懿妃的画像,这贱人当然认得出懿妃。”m.
颖妃也跟着附和了一句,“是啊!皇上,臣妾觉得此事蹊跷得很。”
容悦也道:“懿妃一向深得皇上宠爱,她做出这种事,对她能有什么好处?”
惠嫔也是壮着胆子,替宋昭剖白道:“我觉得各位姐姐说得极在理。就算当时皇上还没有册封承煜为太子,可他也是皇上的长子,是皇上的贵子,宋姐姐得宠,承煜也得宠,宋姐姐干嘛要去害皇上呢?”
云妃冷笑着说:“瞧着惠嫔笨嘴拙舌的,这偶尔说句话,还都能说到点子上去。是啊,懿妃得宠,承煜也是皇上膝下唯一一个健全的皇子。倘若皇上有个什么三长两短,那这启朝的江山,不就尽落在懿妃母子身上了吗?”
“云妃慎言。”宋昭逼视着云妃,道:“照你这说法,你父亲远在蓟州,却还要暗地里联系吏部尚书与户部尚书,他又是想做什么?”
“你......”
后妃互相攀扯之际,惠嫔忽而愤愤然说了句,
“皇上!这件事都是因为这个刺客胡言乱语,才污了宋姐姐清白!我觉得就该把她给关进慎刑司去,严刑拷打,看她还不说出是谁指使她冤枉了宋姐姐!”
她说话间,下意识轻轻地摸索了一番食指上佩戴着的红珊瑚戒指,
此举被曲嫣然看在眼里,听她忽而高呼道:
“懿妃!我受你指使去谋害皇帝,自知今日被抓是没了活路了!那慎刑司的刑罚我是受够了,我才不要死前还被人折磨!懿妃!你害我至此,我便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话落,她疯魔般在侍卫的扣押下挣扎着,朝着宋昭就要扑过去。
她似乎是有些功夫在身上的,强脱之下,连侍卫也是按她不住。
眼见她就要伤着宋昭,情急之下,侍卫只得拔剑出鞘,朝她猛刺过去。
这一剑贯穿曲嫣然后背前胸,催出一口滚烫的鲜血来,
她恶狠狠地瞪着宋昭,五官扭曲着浅喃了一句,
“我不会......放过你!”
继而,便断了气。
“啊!!!”
满殿哗然,后妃惶恐不已,萧景珩则命人干净将这脏东西给抬出去。
曲嫣然死在宋昭面前,是不足以吓着宋昭的,
可如今她死了,这件事岂不是更加死无对证?
殿内短暂的沉寂过后,萧景珩看向宋昭,尚算语气平和地说:
“这件事朕会查清楚,但她以死相告,口口声声说是你派她做下这事。懿妃,你有什么解释?”
宋昭抬眼看他,字句铿锵道:“臣妾没有做过的事,皇上要臣妾解释什么?”
萧景珩凝眉与她对视须臾,半晌短叹一口气,
“罢了,今日事到此为止,都各自散......”
“皇上!”
话音未落,小印子复又匆匆赶了进来,快两步上前凑在萧景珩耳畔耳语了片刻,
萧景珩方才舒展的眉宇很快又凝成了川河,冷道:“那便将人带进来。”
不多时,侍卫又押着一名身材单薄的男子入内,
小印子说:“曲氏是临安桐庐县的县丞上供给皇上的人,事发后桐庐县丞府邸走水,满门家眷死于非命,但这家丁因着当日躲懒出门吃酒去了,故而躲过一劫。”
家丁窥见天颜甚是惶恐,双膝砸地哆嗦着说:
“回、回皇上,草民什么都不知道!只是在府上走水前,草民曾见过老爷与一个面生之人谈话。那、那人出门的时候撞见了我,给了我一张银票,让我只当那日事什么都没瞧见。”
他说着在怀中好一把摩挲,掏出了一张被揉得皱皱巴巴的银票递给了小印子。
小印子将其呈给萧景珩,萧景珩本是随意睨了一眼,却似乎在银票的边角窥见了什么,
忙坐直了身子接过银票,细细辨认起来。
不多时,只见他瞳孔骤然锁紧,面色更是灰败如土。
他将银票甩在桌上,隐怒道:“拿去给懿妃看。”
待银票落入宋昭手中,她见着银票的右下角,明显有一处已经模糊不清褪色了的印鉴,
那印鉴磋磨成了这般,换作旁人肯定是极难分辨的,
可宋昭却是一眼就认了出来。
因为......
那正是护国公府所出银票,独有的印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