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小心!”
  于这九鼎一丝之际,本是立在萧景珩身后的江德顺几乎是出于本能,毫无犹豫扑上去,将萧景珩推开。
  ‘嘭!’
  匾额与萧景珩擦身而过,却是结结实实地砸在了江德顺的右腿上,
  他的右腿旋即扭曲变形,以一种难以想象的姿态,仅是连着皮肉挂在下半身,
  伤之深处,能见森然的白骨露出骨茬来,看得人心惊肉跳!
  “皇上没事吧?”
  宋昭将承煜交给乳母抱着,一路小跑到了惊魂未定的萧景珩身旁,
  “可有伤着您了?”
  萧景珩呼吸粗沉,脸色发白,怔怔看着躺在地上痛呼不止的江德顺,
  匾额落在他腿上断成了三截,其上所书【勤政亲贤】这四个大字,也是碎得分崩离析,瞧着突兀得很。
  闹出这样的大事,余下宫人自是很快围了上来,
  小印子更是急出了哭腔,他将江德顺护在怀中,哽咽道:“师父!师父您忍一忍!”
  这声音催得萧景珩缓过神来,他忙道:
  “快传太医替江德顺医治!”
  而后抬头,眸光阴沉看着空落落的门头,“去看看,这是怎么一回事。”
  宫人很快将江德顺抬去了朝阳宫外围的庑房,小印子也挪了个梯子来,登高查看门头的异样。
  “皇上,是悬挂匾额的铁扣松动了......可这些东西每三日就会有内务府的人来查看,应是不会出现这样的疏漏才对。”
  结果事情详查下去,才知道是内务府的奴才玩忽职守,当日来朝阳宫检查维修的时候,不过是走了个过场,看了正殿的【正大光明】匾额,却将内寝的门头忽略了。
  萧景珩盛怒,赏了那宫人车裂之刑,更杖责了内务府总管一百大板,停了他整一年的俸禄。
  至于江德顺,他那条右腿,算是彻底废掉了,
  萧景珩念他护驾有功,厚赏了他许多财银,更许他可提前五年告老还乡,在京郊赐二十亩良田,保他后半生衣食无忧。
  毕竟若不是有江德顺在,今日那匾额砸在萧景珩身上,他这条命怕是都保不住。
  后来的几日,萧景珩谁的牌子也没有翻过,
  偶有几次后妃留宿,也是宋昭陪伴在侧。
  而在夜里,宋昭经常能听见萧景珩梦呓着有人要谋害他,多是惊出了一身冷汗乍然梦醒,是一个踏实觉也睡不得。
  经历过南巡遇刺那件事后,萧景珩的疑心本就变得更重了些,
  如今即便匾额砸落只是个意外,但萧景珩仍觉得惶惶不安。
  江南的事情还未解决,民间也逐渐怨声四起,许多不幸的事堆在一起,让萧景珩觉得最近的日子,未免也太不顺遂了些。
  又因着檀越之准确预言了江南水患一事,令得萧景珩对他更为倚重,近日也是频频召见,
  但二人合上房门来说了些什么,就无从得知了。
  到了九月,临近萧景珩生辰之际,
  这日众后妃来长乐宫给宋昭请安时,提及了萧景珩生辰的安排。
  宋昭道:“想着今年乃多事之秋,朝廷也多耗钱银支援江南水患遗祸,宫中诸事一切从简,皇上的万寿节,今年也是尽量办得素简些,也好让天下臣民都瞧着,是为表率。”齐聚文学
  对此,颖妃却有着与她截然不同的见解,
  “本宫觉得不妥。越是这种时候,越是他国盯着咱们启朝的时候。本宫以为,咱们非但不能一切从简,还得办得颇为盛大才是。
  便邀万国来贺,热热闹闹办一次万寿节,也好让那些有不臣之心的人看看,启朝纵然经了天灾,但仍旧国富力强,不容他们觊觎。”
  宋昭道:“颖妃,你自己觉得你这法子妥当吗?万国来贺?你是打算自己掏腰包填补了国库的空缺吗?你知不知道万国来贺,银子花销就如同流水似的?”
  颖妃轻蔑一笑,“这些不用你跟本宫说,本宫从前帮着故皇后协理六宫看账目的时候,你还未入宫呢。”
  宋昭亦是莞尔,“是啊,到底是姐姐年岁大,自然是要比本宫更懂事些。如今这一两银子恨不得掰成两半使的情况下,你要万国来贺,此举是平了边陲小国的觊觎,但启朝的百姓民意,姐姐却是置之不顾了?”
  她二人你来我往,互不相让,颇有剑拔弩张之势,
  后来还是瑶妃出面调停,选了个折中的法子,
  “都是为了皇上,咱们姐妹们就无需拌嘴了。既然懿妃和颖妃各执一词,那不如将你们的想法呈给皇上与太后,交由他们定夺可好?”
  事已至此,宋昭也懒得再和颖妃争辩什么,索性成了册,命人呈给了萧景珩。
  次日,后妃再来宋昭宫中请安的时候,萧景珩却也来了。
  他坐于上首位,目光落在颖妃身上,
  “昨日懿妃和颖妃呈上来的册子朕瞧过了,朕觉得颖妃的法子是不错,这次便先依着你的想法去办。”
  闻言,颖妃喜不自胜,忙不迭谢了皇恩,又趾高气昂地睨了宋昭一眼。
  可还没等她得意多久,萧景珩后面所说的话,却是让在场诸人都傻了眼,
  “此番万国来贺,为得也不仅仅是贺朕的生辰,也是来贺太子满岁之喜。”
  “太子?”
  众后妃一片愕然,几乎是不约而同地问出了这一句。
  萧景珩道:“国本不定,国之动荡,百姓遭难,朕心难安。故而朕决定,即日起,册立大皇子承煜为太子。”
  这话说明白了,更是惊起好一番错愕,
  连宋昭也是猝不及防,当下只得忙着推辞,
  “皇上正值春秋鼎盛,如今承煜还未满岁,如何能......”
  “朕意已决,懿妃听旨便是。”
  萧景珩温声回了宋昭这一句,却是在目光探向颖妃时,语气一瞬沉肃下来,
  “如今懿妃仍旧是协理六宫之人,六宫琐事你们都要听她的。谁若是敢僭越放肆,懿妃可以随时行宫规处置,且不必来回朕。听明白了吗?”
  众后妃忙起身福礼下去,齐声道:
  “臣(嫔)妾等恭听声言,不敢有违。”
  萧景珩话里话外,明显是在敲打颖妃,
  且即便这万寿节依着她的意思去办了,又能如何?
  等萧景珩走后,云妃小声嘟囔了一句,
  “这承煜既不是长子也不是嫡子,怎么好端端的就立了太子了呢?”
  “这事董姐姐还不明白呀?我都听明白了呢~”
  惠嫔一脸的天真,嬉笑着打断了云妃的话,又满是欣喜看着宋昭,童言无忌道:
  “如果宋姐姐成了皇后,那小承煜不就是嫡子了吗?我觉得皇上应该就是这个意思~”
  此话一出,妃嫔如刀似的眸光都落在了宋昭身上,
  可此刻,宋昭压根就没心思去管她们怎么想。
  承煜被立为太子,分明是天大的喜事,
  可不知怎地,她的心,却是乱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