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景珩在楼船遇刺的事,查了整整五日也是没有眉目。
  当夜负责给曲嫣然梳妆的嬷嬷,进了牢房受遍了酷刑,也坚称曲嫣然从她那儿出去的时候身子是干干净净的,绝对不可能藏着匕首。
  最后活活被酷刑折磨致死,也未曾改供。
  至于将曲嫣然选上来的,则是临安桐庐县的县丞,
  而事发当晚,县丞家中偏走了水,
  一家十三口尽数被烧死,再想追查也是死无对证。
  为着此事,萧景珩雷霆之威不减,
  他将临安巡抚革职查办,并让水师提督接管此案,要他不惜一切代价,也务必要将曲嫣然抓捕归案。
  等这事过去了十来日后,萧景珩的惊魂才算是彻底定下来。
  这日,瑶嫔一早去了他房中伺候笔墨,
  她停用了羊肉,这两日脸上的暗疮倒是有了好转的迹象,瞧着也不那么吓人。
  且她护驾有功,萧景珩对她的态度也转和了许多。
  不过她到底还是比不过宋昭这样的美人陪伴在侧,能令人心情愉悦的。
  这不,萧景珩正念着宋昭,江德顺就来报,
  “启禀皇上,懿妃娘娘做了些糕点送来,这会儿正在暖阁候着。”
  萧景珩旋即搁置笔墨,笑道:“正好也有些饿了,快传懿妃进来。”
  宋昭来时,萧景珩免了她福礼请安,顺势还将瑶嫔打发到了堂下,让她给宋昭腾位置。
  瑶嫔心里不满,但面上却是表现的毕恭毕敬,还向宋昭福了礼,
  “臣妾给懿妃娘娘请安。”
  宋昭笑,“姐姐怎地与我这样客气?这两日暑热,我新做了些绿豆糕也是解暑,姐姐也尝尝吧?”
  瑶嫔婉拒了宋昭的好意,只得呆呆在堂下立着,见萧景珩与宋昭情意缱绻。
  萧景珩用了两枚绿豆糕,夸赞宋昭手艺精进之际,更是提及了檀越之当日卜算一事,
  “昭儿可还记得苏州的那个‘神棍’?”
  “皇上说的可是檀越之?”
  “正是。当日他所言朕南巡会遇着血光之灾,但有贵人相助,方可逢凶化吉。”
  萧景珩说着将贴身佩戴的龙纹玉佩取了出来,“若非你当日送了朕这枚胎玉,贼人那一刀便要直刺朕的心室,实是想来后怕。”
  宋昭并不揽功,只道:“哪里是臣妾的功劳呢?皇上是天子,得漫天神佛庇佑,那些宵小之徒如何能伤着皇上龙体?”
  说话间,小印子入内来报,
  “皇上,钦天监监正有事求见。”
  这钦天监依照天象卜算,和檀越之的先天八卦也有几分相近之处,
  萧景珩本是不信这些的,但自从出了遇刺之事后,他难免心思有些动摇。
  “传他进来回话。”
  监正入内后,先是向诸位主子请了安,而后道:
  “皇上,微臣夜观星象,借以龟甲占卜,算出皇上此番能逢凶化吉,实乃是有贵人相助。”
  这说辞与檀越之昔日所言不谋而合,但这会儿说出来,未免显得有些马后炮。
  萧景珩淡淡地说:“你且说。”
  监正道:“皇上五行属水,遇刺当日乃是大阳火日,所以才会让皇上落入险境。但却有五行属木的贵人,拦下阴火,替皇上挡了灾劫。”
  萧景珩道:“五行属木?后宫之中有何人是五行属木的?可是懿妃?”
  监正有板有眼地演算了一番,道:
  “懿妃娘娘生辰八字并非属木。而五行属木的嫔妃,除了贵妃娘娘生辰钦天监不得而知外,余下的,便只有云妃娘娘和如常在的生辰八字是属木的了。”
  “云妃和如常在?”萧景珩疑惑道:“她们如今都在宫中,如何能是替朕挡了灾劫的‘贵人’?”
  “这......”监正略有为难,抚须半晌后才道:“若是名讳中带木,也可。只是后妃名讳外臣不得知,这到底何人是皇上的贵人,微臣便算不出了。”
  宋昭闻言,立马目光盈切地看向瑶嫔,
  “姐姐的闺名是春樱,这樱字从木,可不正算是带着木字?”
  瑶嫔一脸的茫然无措,倒是监正忙道:“若是如此,那便对了。当日也确实是瑶嫔娘娘救了圣驾。”
  萧景珩满心以为所谓能助他逢凶化吉的贵人当是宋昭才对,
  这会儿听闻是瑶嫔,他多少有些失望,但却没表现在面上,反倒是笑着对瑶嫔说:
  “原来这祥瑞之人,竟是瑶嫔。”
  瑶嫔仍是懵然道:“这......臣妾当时只想着不能让贼人伤着皇上分毫,别的事倒也没有考虑那么多......”
  宋昭笑道:“瑶嫔姐姐护驾有功,当日事那样凶险,闻听姐姐却是想都不想就扑了上去,实在是心里念着皇上的。”
  萧景珩便道:“瑶嫔跟着朕伺候日久,倒也一直规矩。如今立了大功,便晋为妃位吧。”
  瑶嫔喜不自胜,瞪大双眸愣在原地,连谢恩都忘了。
  宋昭忙含笑向她倒吸,“可恭喜瑶妃姐姐了。”
  得她一声提醒,瑶妃这才回过神来,忙不迭向萧景珩叩首谢恩,
  “臣妾......叩谢皇上圣恩!”
  宋昭依偎在萧景珩的臂弯里,柔声道:“瑶妃姐姐当真是皇上的福星。”
  萧景珩在他的薄肩上轻轻拍了拍,朗声笑道,
  “昭儿亦然。”
  与此同时,萧景珩遇刺的消息也已经传回了宫中。
  皇后虽与萧景珩多有不睦,但到底也有着多年的夫妻情分,
  她打发霜若出去仔细打听打听,看看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可霜若这一去,却是一整日都不见回来。
  到了晚上,偌大的坤宁宫更是静的出奇,到时辰了连一个伺候洗漱的宫人也没有。
  皇后隐隐觉得奇怪,便冲门外唤道:
  “人呢?都去哪儿了?”
  ‘吱呀’
  正殿的门应声被人推开,可入内之人却是惠嫔。
  她披着月光而来,嘴角噙着浅淡的笑,
  那笑意说不出的诡异,看得人不安。
  “惠嫔?你怎么来了?”
  惠嫔笑而不语,回身合上了殿门后,便当着皇后的面,十分突兀地褪去了外层的纱衣。
  皇后先是不明所以,却在惠嫔外衣褪去后,见她里头穿着的竟然是一件白布麻衣,且袖子上还挽着黑纱......
  皇后又惊又怒,喝道:
  “惠嫔!你疯了?皇上龙体安康,你这般披麻戴孝的,是要诅咒谁!?”
  惠嫔那双灵动无邪的大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皇后,
  唇角勾起的阴鸷笑意也愈发瘆人。
  她走到堂下正中之际忽而驻足,旋即冲皇后微微挑眉,继而发出了几声清脆如银铃的笑声,
  这笑声在寂夜里听来更为诡异,骇得人毛骨悚然。
  “嘻嘻~臣妾呀,是来送皇后娘娘您上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