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萧景珩依诺来了长乐宫。
  今儿个晚膳宋昭准备的是锅子,也不需要什么繁琐的准备,只需锅底汤鲜味美,食材新鲜即可。
  膳桌被挪到了庭院内,
  伴着漫天碎星,宋昭与萧景珩围坐炉前,一边听着锅子‘咕噜噜’冒泡的声音,一边看着娇羞的弯月在薄纱似的云霭里与人藏迷,倒也乐得惬意。
  期间,宋昭将涮好的龙趸片布入萧景珩盘中时,正被他瞧见了她掌心还未愈合的伤口,
  萧景珩放下碗筷,轻轻攥着宋昭的手腕将掌心摊开,
  那一道细长殷红的伤痕,看得他好一阵心疼,
  “怎么回事?”
  “没、没什么......”宋昭迅速将掌心合上,红着脸说:“臣妾不小心划破的。”
  “才不是呢~”云杉不懂规矩,从旁插话道:“娘娘知道皇上吃锅子的时候喜欢吃龙趸薄片......”
  “云杉,皇上和本宫说话,你别没了规矩。”
  宋昭训斥了一声不叫云杉继续说下去,但萧景珩已经从话里头听出了个七七八八了,
  “龙趸肉质软嫩,放在木案上切薄片,极容易散开。所以......”
  萧景珩的目光忽而变得灼热起来,于他眼中,此刻宋昭掌心的伤痕像是也烙在了他心口,
  “昭儿是将龙趸放在掌心,以掌心的温度护着,持刀切片时不慎伤到了自己?”
  宋昭轻笑着摇头,“臣妾能为皇上做的本就不多,比起皇上待臣妾的好,这点小事,原是不值一提。”
  “傻妮子。”萧景珩将少女揽入怀中,清冷的月光洒在宋昭精致明艳的脸颊上,衬得她愈发肌肤瓷白,美得摄人心魄。
  萦绕在她发丝上的茉莉香气,丝丝缕缕勾着萧景珩悸动的心,
  他颔首一吻落在了少女的额头上,“你待朕的心意,桩桩件件都不是小事。”
  由着怀中尤物含羞带臊,萧景珩拥她更紧,又说:
  “此番南巡,除了皇后与惠嫔外,朕自也是要带你同去的。咱们的承煜也跟着一同去,不叫你总牵挂着。”
  宋昭一早就知道,无论是因着她如今在萧景珩心中的分量,还是她贵为妃位之首的身份,此番南巡,萧景珩都是一定会带她同往的。
  所以在听萧景珩亲口说出这恩典的时候,宋昭心中并无丝毫波澜,
  只是面上装得十分欣喜,连连谢过天子隆恩。
  这日用完晚膳后,萧景珩并未留宿在宋昭宫中,而是以奏折堆积朝务繁忙为由,说是要回朝阳宫,实则去了永和宫。
  他将方才说给宋昭的话术同样说给了宸贵妃,不过在细节上着意又添了些,
  “此番南巡,朕定是要带着你一同去的。且见你日前神殇,朕也想让你出去走走换换心情,所以原本定在了月末的行程,朕特意挪到了后日便启程。”
  萧景珩言语间提及宸贵妃丧子一事,原本还怕再触动她的愁肠,
  可宸贵妃却跟个没事人一样,反而还笑着说:
  “臣妾多谢皇上~只是公主年幼不宜奔波,咱们都走了,留她一人在宫中,臣妾也不放心。”
  萧景珩道:“朕已经安排了乳母悉心照料着,你若舍不得孩子,咱们可去的时日短一些。”
  说着紧紧攥着宸贵妃的手,深情款款道:“无论如何,朕是一定要带着你在身边的。”
  宸贵妃比任何人都容易沉溺于萧景珩的深情中,她只短暂的纠结了一瞬,就连连颔首应下,“臣妾也想一直陪伴着皇上。”
  “呜哇~呜哇哇~”
  彼此情意缱绻间,原本安静躺在育儿榻里头的小公主忽而哭了起来,
  宸贵妃忙松开了萧景珩的手,跑到育儿榻前去哄孩子。
  她轻轻摇晃着育儿榻,扬起满面笑意对小公主唱着曲调悠缓的童谣,
  萧景珩则跟在她身后,随手拿起了放在一旁的拨浪鼓,冲着小公主摇晃了两下。
  说来也奇怪,
  小公主一见到萧景珩,哭声就明显弱了下去,
  随着萧景珩手中的拨浪鼓越摇越快,小公主竟破涕为笑,冲他‘咯咯’地笑了起来。
  稚子的笑容总是充斥着最温暖的力量,
  萧景珩看在眼里,暖的心都要融化了,也跟着笑了起来。
  此间恍惚之际,于他脑海中陡然浮现出了一个念头,
  若是他和宸贵妃的儿子还在,应该也会和小公主一样可爱吧?
  看见了父亲,哪怕哭闹的再凶,也能很快就笑出来。
  想到这儿,他脸上的笑意又不觉僵住。
  孩童的哭闹总是来得快去得也快,宸贵妃摇晃着育儿榻,没一会儿小公主就又睡得香甜。
  萧景珩将拨浪鼓放到一旁,轻声对宸贵妃说:
  “之前内务府给咱们的女儿拟了几个名字,朕瞧着都不好,便亲自想了个,唤作‘锦悦’,你觉得如何?”
  “锦悦?”
  宸贵妃跟着念了一句,不过她读书少,也不明白这名字的寓意,只笑着说:
  “倒是很好听。”
  萧景珩看了一眼放在案头上的瑟琴,解释道:“是好听,且寓意也好。锦瑟欢好,承君之悦。这名字,也代表着婉儿与朕的情谊。”
  闻他此言,宸贵妃颇为感动,
  她依偎在萧景珩怀中,感受着他坚实胸膛的温暖,
  又腾出一只手来,轻抚着锦悦的脸颊,低语喃喃着,
  “小锦悦,你听见了吗?你也很喜欢你父皇给你起的这个名字吧?母妃也是。”
  次日,南巡随行的名单送到了皇后手中。
  名单上的随行人员按照位份高低,依次是:
  皇后,宸贵妃,懿妃,颖妃,惠嫔,瑶嫔,以及......佟常在。
  在翻阅到容悦时,皇后手上的动作略微一滞,
  “这佟常在倒是很得皇上钟意。”
  霜若道:“是呢,新入宫的妃嫔里头,皇上翻她牌子的次数最多,且她父亲是水师提督,出身也甚好。”
  皇后浅笑着颔首,“跟着一起去南巡也好,也能让本宫瞧瞧,看她是不是个可用之人。”
  说话间,她将册子翻到了末页,瞧见上头赫然写着三月二十三成行,不免有些讶异道:
  “不是定好了三月末四月初才成行吗?怎么急着后日就要走?”
  “说是要宽慰宸贵妃,早早带她出宫去散散心,可奴婢却从老爷那儿得了个滔天的好消息。”
  霜若凑近皇后,附耳嘀咕道:
  “昨儿个皇上急召老爷入宫,此番是已经容不下宁家,打算对他们动手了。”
  “哦?哈哈哈~”皇后听罢连连笑道:“好啊,这一日终于要来了。怪不得皇上急着要走,贵妃离开了京都,就不会知道她母家发生了什么事。等着南巡回来得知家人死讯,到时候一切都已成定局,饶是她跪在皇上面前哭漏了天,也是于事无补。”
  “是呢。”霜若笑容阴鸷,连声附和道:
  “贵妃仗着家势欺辱了皇后娘娘这么些年,此番宁家彻底倒台,贵妃自此再没了依仗。那她这盘子菜什么时候撤掉,还不都是娘娘您说了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