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众后妃给宸贵妃请安的时候,听说萧景珩给蛇胎赐了名,都忙不迭巴结起来,
  “要臣妾说这孩子也是沾了贵妃娘娘的福气,若不是贵妃娘娘养着他,皇上对他的态度也不会有所转圜。”
  “是啊,倘若萧贵人还在,孩子养在她身边又或是送去了避暑山庄,只怕要保住这条命都是难事。”
  这些奉承的话,宸贵妃原本是最爱听的。
  可今日她心思却不在这上头。
  昨日是她册封贵妃的大日子,萧景珩本该留在永和宫陪伴她才对。
  但入夜的时候,萧景珩却说他忙着处理朝政,便匆匆走了。
  宸贵妃心里空落落的,偏一大早又听敬事房的张久贵递上来消息,说昨夜萧景珩召了宋昭去侍寝。
  这可要宸贵妃恼了。
  这会儿她瞧着宋昭那张美璧无瑕的脸,越看越气不打一处来,
  于是便抬手止了众妃的恭贺声,
  “都别巴结了,散了吧。”
  待众后妃起身后,她又盯着宋昭冷着声音说了句,
  “懿嫔留下。”
  起先宋昭一脸懵然,像是不知道宸贵妃独独留下她是何用意,
  等后妃退下后,她还笑着对宸贵妃说:
  “贵妃娘娘留下臣妾,可是有事要和臣妾说?”
  “当然。”宸妃眯着眼睛打量着她,眸中精光锐利,“她们忙着恭喜本宫,可本宫却是要恭喜你了。你孩子才生下来,月子都没坐完就又复了恩宠。眼瞅着新入宫那么些人,加在一起也比不上你在皇上心中的分量。”
  听出了宸贵妃话里的醋意,宋昭本该惶恐,但她却无奈地垂眸,连连苦笑摇头,
  “娘娘提及此事,臣妾可要伤心了......”
  “伤心?呵呵~”宸妃冷笑道:“你伤心什么?你怕是做梦都得被笑醒才是!”
  宋昭兀自起身,立在宸贵妃面前福了福,又环顾左右立着的宫女随从,有些难以启齿地说:
  “娘娘可否屏退左右?”
  宸贵妃默然少顷,扬手吩咐众人都退下。
  待殿中只余下宋昭和宸贵妃二人之际,才见她缓缓将氅衣上的缵金扣一枚枚解开,
  将其褪下后,又动作不停地脱起了小衣来。
  宸贵妃看不明白她这举动,满面嫌恶地说:
  “你疯了?你在朝阳宫衣裳没脱够,还要跑到本宫面前来脱?”
  宋昭并不答,
  她眼底蓄泪,死死地咬着薄唇,终是露出了身上穿着的最后一层天水碧色繁花肚兜,
  她将肚兜一点点掀起,
  宸贵妃本是随意瞥了她一眼,却在瞧见她肚腹上的肌肤之后,惊得目瞪口呆,
  “这......”
  宋昭的皮肤生得十分白皙,平日裸露在外之处不见丝毫瑕疵,是为所有女子都羡慕的。
  可这会儿宸贵妃瞧着,
  她的小腹上,竟密密麻麻布满了浅褐色的波浪状花纹!
  严重处,甚至连皮肤都皱在了一起,像是老妪枯槁且松垮的手一样,要人看着触目惊心。
  宸贵妃惊讶不已,“怎么回事?你孕中不是一直都保养得当吗?为何还会......”
  她问话的时候,宋昭泪不承载,已然夺眶而出。
  她啜泣着,一件件将衣裳重新穿上,
  像是拾起了她的自尊一般。
  “臣妾也不知为何会如此。昨儿个侍寝的时候,虽是暗着灯,但是皇上还是摸见了。皇上虽然说着不嫌弃,可臣妾如今这般,连自己都瞧不上自己,又怎还能幻想着旁人会不介意?”
  女子生产后,是有可能会产生妊娠纹的,
  随着胎儿诞生,小腹急速瘪下去,皮肤有褶皱也是寻常。
  保养得当的话,多半都会渐渐复原,左不过留下些淡褐色的纹路,平日若要侍寝,用水粉盖一盖也不是问题。
  可像宋昭这样严重的,倒是少见。
  宸贵妃在亲眼瞧见了宋昭的小腹后,心知这幅后宫最好的皮囊如今已经皱巴了,往后再想要得宠也是难,于是对她的态度也温和了许多,
  “你也别这样丧气,安心医治着,总会见好。”
  “臣妾多谢贵妃娘娘关心。”
  后来两个人又闲话了两句皇子的趣事,
  忽听门外传来康玉斌的通报声,
  “贵妃娘娘,长街那儿闹起来了。”
  宸贵妃唤他进来,不耐烦地问:“什么呀?”
  康玉斌道:“方才后妃给您请完安,于各自回宫的路上,颖妃不知为何与如贵人起了冲突。如贵人顶了两句嘴,颖妃便在长街上打了她一耳光。
  那如贵人被打了也不安分,竟还敢对颖妃叫嚣,说她父亲是蒙古王,还妄图用宫外的身份来压着颖妃。颖妃听了这话愈发恼火,直接就让人将如贵人压到了甬道上去跪着,又吩咐她的贴身婢女阿娜,掌嘴如贵人......一百下......”
  “哦?哈哈~”宸贵妃闻言,幸灾乐祸道:“这倒是有趣了。甬道是宫人们过路的地方,如贵人在那地界跪着挨打,可不要成了满宫下人的笑柄?”
  康玉斌说:“正是呢。所以奴才来问问娘娘的意思,看娘娘您要不要管这事儿?”
  宸贵妃身子慵懒地靠在椅背上,半晌没有接话。
  她私心里本是不想管这事儿的,但她如今主理六宫,颖妃让如贵妃跪在甬道上被个婢子掌嘴,确实不合规矩。
  她现在去管了这件事,正好也能杀杀颖妃的威风。
  便在宸贵妃扶了把椅把儿,正打算起身的时候,却听宋昭忽而道:
  “要不娘娘还是去一趟吧?如贵人好歹也是正经妃嫔,在甬道上被人掌掴着,要下人瞧见了也不是个事儿。”
  说着又补了一句,“且如贵人出身蒙古,长相也是有几分英气在的,是后宫中鲜有的一抹颜色。想来日后她若能收敛些性子,伺候在皇上左右,也是能得皇上宠爱的。要是这会儿让人把脸给打花了,那这辈子的恩宠岂不就要断送?”
  宸贵妃听完她这话,刚抬起的屁股立马又稳稳地坐下去,
  她冲宋昭抛去了一记白眼,嗤道:“本宫瞧着你倒是对谁都好,可心善得很!你既那么可怜她,你自个儿去管这事儿不就成了?”
  宸贵妃身子微微前倾,掌心托着下巴,似笑非笑道:
  “不过你别怪本宫没提醒你,颖妃如今协理六宫,你参合了这事儿便是逾矩。你是要为了搭救如贵人而坏了后宫的规矩,还是要老老实实的什么都不做瞧着她挨打,你自个儿选。”
  “这......”宋昭面露难色,支支吾吾了少顷,才对宸贵妃福了福,
  “臣妾不敢逾矩。”
  “呵。”宸贵妃耸肩冷笑道:“这会子你倒明哲保身起来了?不过也是个光说不练的假把式。”
  她轻抚鬓发,一脸的不屑,“本宫乏了,你跪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