宸妃不紧不慢道:“臣妾有孕,这些事一早都交给颖妃去料理着。”
  太后瞧出了宸妃的小心思,
  她就是故意将佟容悦排在了后头,要她被日头晒得久了状态不佳,好让她不得萧景珩看重。
  不过太后也没说什么,冷哼一声后,便将目光落在了佟容悦身上。
  瞧着她倒和边儿上那些花枝招展的秀女很是不同。
  身上穿着一袭烟青色云纹茉花衫衣,额发也只是简单地束着,
  旁人脸上的精致妆容大多被汗水晕开了显得斑驳,唯她因着素面朝天不施粉黛,虽然也出了汗,但皮肤透白不嫌脏污,反倒出挑。
  太后道:“左三那秀女,你上前来。”
  得唤,容悦自持脱列而出,施施然向前,朝着太后与宸妃的方向福了一福,声脆如莺啭,
  “臣女佟容悦,见过太后、宸妃娘娘。原太后祥康万福,宸妃娘娘千岁金安。”
  宸妃眯着眼睛打量着她,
  身材高挑,玉颈修长,肩直而薄,
  新月眉,丹凤眼,鼻挺而翘,唇红而润,且青丝乌密,虽只简单盘起,也难掩大气端然。
  她在秀女名册中,是见过佟容悦的画像的,
  画像已然是出水芙蓉,今日得见真人,更觉不可小觑。
  虽说单论容色比不上宋昭,与她相比也少些艳丽,
  但佟容悦的家世摆在那儿,且又是嫡出,这样的女人,入了宫便是多了劲敌,宸妃当然是想要给她使绊子的。
  这会儿听太后问她,“你父亲是水师提督,你家境本该殷实。怎地明知今日殿选,你却打扮的这般素净?”
  容悦正身回话,“本有准备,但今日起得晚了,怕耽误时辰便赶不及梳妆打扮,还望太后恕罪。”
  闻言,太后脸上方扬起的笑意,很快就不露声色地隐匿下去。
  殿选这么重要的日子,她睡过了头如此不上心,且还敢将此事宣之于口?
  太后便知,这人要么是蠢钝,要么便是心中不敬皇恩。
  宸妃瞧太后不说话了,她便肃声道:
  “秀女佟氏,不敬皇恩,犯了宫中忌讳。拖下去,永不许再选秀。”
  闻此言,容悦心下一阵暗喜,却不流于表面。
  她抚裙跪地,朝高台三拜,
  “臣女无心冲撞太后与宸妃娘娘,还望太后与宸妃娘娘恕罪。”
  太后以眼角的余光瞥了宸妃一眼,
  见她嘴角噙笑,一副很是得意的模样,
  心下又觉,如今皇后倒台,宸妃一枝独秀,纵然宋昭有宠,可她却没有家世,是不足以与宸妃分庭抗礼的。
  后宫治理向来讲究平衡,眼下来了个水师提督的女儿,倒是可以牵制宸妃些。
  于是在宫人准备将佟容悦带下去之际,她摆手道:
  “慢着。她虽是有错,但也算懂规矩。旁人若是被拖出宫去不许再选秀,总得慌张不已哭闹着求饶才是。她倒沉稳。”
  她瞧一眼宸妃,后才将目光落在容悦身上,话里有话道:
  “皇帝身边正也需要一个沉稳的人伺候着,且留下吧。”
  宸妃忙阻拦道:“太后,宫中最重规矩,这秀女殿选都能敷衍了事,日后入了宫,岂非更是要错漏百出,搅得后宫不得安宁?”
  “那么你懂规矩吗?”太后眯着眼睛扫视着宸妃,肃声发问,
  “你若动规矩,哀家传旨,你便不该过问。”
  二人呛声起来,吓得秀女们连呼吸都仿佛滞住。
  宸妃也只得悻悻地道:“既然太后喜欢,那就留着吧。”
  小印子立马说:“佟容悦,留牌子,赐香囊!”
  织金镂花的香囊递到了容悦手中,
  她的掌心很凉,握着那香囊更像是握着一块冰,凛得她心尖发颤。
  她一时恍惚,旁人还以为她是欢喜傻了,宸妃也说:
  “你愣着做什么?还不跪那儿谢恩!”
  容悦才道:“臣女叩谢太后,叩谢宸妃娘娘。”
  其实宸妃一早就知道,佟容悦有那样的出身与容貌,她中选是必然的事。
  所以宸妃一早就将她的排位挪到了后头去,
  日头毒辣,她就是再美,被晒了那么久指定也好看不到哪儿去,总归是惊艳不到萧景珩的。
  可连她也没料到,萧景珩竟然没等到她出场就先离席了,
  那么后来的事儿就好办多了。
  宸妃方才故意和太后起了争执,就是要今日的这些秀女都瞧见,太后为了留下佟容悦而训斥了宸妃,也就是变相说明佟容悦得罪了宸妃。
  谁不知道如今的后宫满是宸妃的风光?
  这些秀女一个个都精着呢,怕是宸妃都不用自己出手,就会有人替她去收拾佟容悦。
  这日选秀,包括佟容悦在内,最终一共中选了五名秀女。
  这些秀女的母家皆不在京都,故而便暂时住在了宫中的绛雪轩,
  瞪着定下了位份,选好了宫室,再叫她们各自入住六宫。
  一行人由太监领着去往绛雪轩的路上,旁人都忙着熟络关系,唯有容悦一人走在最后头,
  她走路一跛一跛的,看着腿脚似乎有些不便,且脸上也挂着一副闷闷不乐的表情。
  贴身婢女采莹搀着她,小声于耳边提醒道:
  “小姐,您中选了,这是在宫中,您得高兴些。”
  容悦淡淡颔首,勉强凑出了一记笑容,并未说话。